亲祖母贤妃待他十分的好,每次去她殿里,都会让宫女拿果子给他与姐姐武敏吃。可是很快她的身体就毫无指望的坏了下去,每次去她的殿里,都是一股药味儿,她就安静的躺在床上,完全没力气来招待这个大孙子了。
武小贝表示很遗憾。
其实亲祖母殿里的果子点心还是非常好吃的,宫女姐姐也和善亲切,不似嫡祖母的坤福宫里的宫女姐姐们,总是透着疏离。
最让他啧啧称奇的还是他的外祖母王夫人的眼泪简直多到出奇,武小贝都要怀疑她身体里是不是藏着一眼永不枯竭的泉水,眼泪能瞬间喷涌而出。十次里有九次看到他都要哭一场,并不是说对他不好,只是妇人的眼泪对小孩子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次数一多武小贝就不想去了,还悄悄跟宁王殿下求救:“外祖母哭的可厉害了……要怎么哄她才会不哭呢?”
他小小年纪,已经发出了“女人哭起来简直没完没了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慨叹了。又疑惑:哥哥为啥咱娘就不哭?
似乎胡娇从来没在他们这帮孩子们面前流过眼泪。
引的武小贝不得不深入思考一个问题:以妞妞爱哭的个性,是不是年纪越大哭的越厉害,最后就一路发展成了我家外祖母这种了?这也太可怕了!必须及早纠正!
作为一个称职的哥哥,武小贝为许胖妞未来的发展趋势产生了深深的担忧,生怕她长成个小哭包,还特意叮嘱许小宝:一定一定要教育小胖妞少哭一点。女人的眼泪太多了真是灾难啊!
王家外祖父母待他也十分不错,就是有一点十分恼人,外祖父喜欢考校人功课,尤其他对武小贝的功课进度完全不了解,而且武小贝停课这么久,觉得将以前的功课都还了一半给老师了,总觉得外祖父的这个属性不太讨人喜欢。
还有舅父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大家目前都处于彼此熟悉的状况。扳着指头数一数,武小贝在给哥哥的信里这么写道:亲爱的小宝哥哥,我认识了很多亲人,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并不觉得有多亲切。难道是因为我从小不在长安长大?我现在还是最喜欢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唉,长大了真的是很烦恼啊!
这孩子近来也学会叹气了。
宁王殿下素来孝顺,贤妃病重,眼瞧着不行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哄孩子了,多是将心思放到了宫里,又见宁王妃待武小贝也十分的客气周到,而且武小贝身边除了永禄,还跟着宁王书房里面的一名小厮,便将他放到了宁王妃给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为此,武小贝就更惆怅了。
但是一直在庶长子的问题上屈辱且难堪的提着一口气的宁王妃终于松了一口气,适时的展现嫡母的温柔,在武小贝的吃喝拉撒上也很是关注。只不过身为王妃,她的关心方式与胡娇的亲力亲为完全不同。总归没办法让这个孩子跟她亲近起来。
这也是武小贝长大了的缘故。
自从点亮了写信这个新技能,武小贝终于在生活之中找到了倾诉的地方。第一封信才寄出去没几天,他就写了第二封信给许小宝,急欲诉说他生活的巨大变化。
亲爱的哥哥,我现在一个人分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面摆的富丽堂皇,我数了数,丫头婆子足有十八个,都是侍候我的,走一步就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以前父王还会陪着我睡觉,不过最近他都没空陪我了。亲祖母病的越来越重,听说都快不认识人了,他整日整夜守在宫里,就只能让我回自己的院子里住了,我觉得侍候的人多了,就连永禄最近也没有讲故事的兴致了。我让他讲故事给我听,他说自己在宁王府后院快枯死了。
难道他当自己是花了吗?
我没觉得永禄长的有花漂亮呢!
哥哥你说呢?!
信的末位他就永禄是植物还是动物讨论了半页,胡娇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等到许小宝放学回来,才将拆开的信交给他。
许小宝除了埋怨亲娘拆了自己的信,对永禄的属性也非常感兴趣,立刻脑洞大开,脑补了一番永禄是个发了芽的土豆妖或者是新结的豆角妖,总之就是来报恩的,无论如何 ,没办法将他与花妖联系到一起。
他写回信叮嘱武小贝记得给永禄浇水,别让他枯死了,结果当夜永禄睡着了,武小贝就将半壶茶水全浇到了永禄脑袋上,将永禄彻底的浇醒了。
所幸天气已经热了,永禄也没受寒,不然他还得挪出去,暂时不能侍候武小贝了。事后他抱着傻气的武小贝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需要浇水就能活,又得知许小宝的脑补,十分诚恳的表明自己真的是人,而不是什么娇精变的,而且他的干旱症状已经缓解,夜间的睡前故事会可以重新开始了。
武小贝听了,长出了一口气。
他今年的文武课程都暂时彻底的停了下来,也不知宁王做何打算,没有了课业的拘束,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遥远的云南郡,胡娇想了很久,都没办法确定武小贝在长安好还是在云南好。
这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可是显而易见,武小贝需要与长安城中的亲人们联络联络感情,比如宫中的人,比如外家,至少要让他在这些人面前留下印象,知道有这么一位小郡王,将来在他长大之后的路途之上,才会走的更平坦些。
虽然心里依然放不下,可是胡娇也渐渐想明白了,有时候偷偷观察许小宝,见这孩子经过初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情绪也渐渐的趋于正常,她终于放下心来。
成长,总是伴随着分离与舍弃,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
她一面暗暗庆幸着俩孩子也许经过了此次分离,于他们的性格之上,也许更添坚强,一面又暗暗的遗憾,似乎孩子越来越懂事,就离童年越远了。
反倒是许胖妞子目前还是傻吃酣睡的阶段,对家里人事之上的变化都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变化。她心里慨叹着,再这样下去,等同知大人从外面巡守完毕回来,说不定他这傻闺女连他都不认识了。
四月中,郑乐生带着郑舅父与郑舅母来到了云南郡,直接到了许府。
许府守门的小厮永安一瞧见郑乐生,就知道没好事,飞奔去告诉胡娇,胡娇便吩咐他们将人安顿到前院客房去住,就是郑乐生曾经住过的院子。
原本女眷是应该住到后院里去的,但胡娇实在不耐烦与郑舅母同住在后院,便直接让他们一家人住一起了。
郑舅母身边还跟着俩丫环,郑家如今生意做的不错,郑舅母也成了个富家太太,十分的刻薄难侍候。
负责接待工作的是稳重的腊月,自从上次因为调戏腊月被揍之后,郑乐生对腊月都有心理阴影了,看到她都不敢说什么。倒是郑舅母不客气,见外甥媳妇只派了个丫头来招待他们,自己连面儿都没露,就心生不满:“外甥媳妇怎的不出来?”
腊月笑的十分客气:“我家夫人这些日子在外面宴饮喝多了酒,这几日不舒服,就在家好生歇着呢。舅太太若是想拜见我家夫人,待得夫人身体好了之后,奴婢再带夫人去拜见!”
郑舅母的礼仪范畴里,无论如何,婆家长辈到了,做晚辈媳妇的做不到扫榻以待,最其码也得亲自出面接待,嘘寒问暖罢?
没想到这侄媳妇倒说什么让她等着拜见一个晚辈?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郑舅母当场便要发作,她身边的一个紫色衫子的丫环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忍了忍,“那你家大人呢?”
“大人巡视全郡去了,都出去小三个月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郑乐生只能在心里哀叹,来的真不是时候。那位泼辣的表弟媳妇他是见识过的,表弟在了尚且怕她,如今表弟不在,他是更不敢上前去招惹了。只郑舅母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当日住下来,收拾停当就要直接往后院里闯。
后院里雇的粗使洒扫的婆子们都是得了腊月嘱咐的,拦在二门上死活不让她进去。郑舅母这几年比较重视口腹之欲,吃下去的食物以最直观的形势表现出来,就是整个人都胖了好几圈,圆滚滚的十分喜庆,倒将早些年面上的尖瘦刻薄相给掩藏了一二。
“我去外甥后院里逛逛怎么了?这么大的宅子,我是你家大人的舅母,你们这些刁婆子也敢拦我?等外甥回来,看不打断你们的腿,将你们赶出去?!”
此次除了见识一番许清嘉嫁的屠户女,郑舅母还想瞧瞧许清嘉这几年当官,攒了多少家底子。他们夫妻俩万万没想到,许清嘉竟然能有今日之成就。说实话,看到许家的宅子,又听得许清嘉如今的官级,郑大舅与郑舅母还是隐隐后悔了。
试想,如果当日笼络住了这小子,再让他跟她娘家侄女成了亲,如今这偌大的许家又岂会落到那屠户女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