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着三皇子与四皇子瞧了一眼季大娘子的画,还朝恨不得缩进人群里的许清嘉招手:“许大人快来瞧一瞧这副画!”
“微臣……微臣对画没什么研究!”许清嘉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都到了相亲的场合,特别是看到老婆刀锋般抛过来的目光,内心深深觉得太子殿下在坑他。不但将他拉了来,还要强迫他去观赏小娘子做的画。
哪知道不远处的胡娇听得这话,顿时笑了起来:“哪里的话!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许大人的书画也很不错呢,还是快请他到前面去鉴赏鉴赏!”
太子殿下不曾有机会见过许夫人,自然也不认识说这话的正是许中丞的夫人,还当这位夫人听过许清嘉大名,也许与许家有旧呢。立时就召许清嘉近前:“这位夫人都说过了,许大人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何不前来评品一番?”
许清嘉隔着座中妇人向老婆求饶,见到他家打扮的粉粉嫩嫩的闺女跟傅家的闺女一起交头接耳,一点也没有为老父解围的行为,顿时觉得前途黯淡,今晚回去可能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不知情的太子殿下还再三召他,就连皇后也朝他瞧了过来,许清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座中皇后以及诸女眷皆知胡娇乃是许夫人,目中皆含了笑意,特别是宁王妃,更想瞧瞧这位许大人与许夫人会如何应对眼前局势,也存了看戏的心思。
唯独太子不知内情。
太子妃一直朝着太子使眼色,但无奈这会儿太子的心思都不在太子妃身上,而是全放在了桌上那已快完成的画上面去了。而且还拉着皇三子与皇四子来品评一番,倒让还提着笔的季大娘子无所适从,不知是该行礼退下还是继续等着他们品评完了之后再接着画。
还是周贵妃见季家大娘子局促,便起身拉了她过去说话,才化解了季大娘子的尴尬。
许清嘉磨磨蹭蹭过去,见得纸上是一副睡莲图,观此画便能对方才作画的小娘子心性了解一二。太子一径问他的意见,许清嘉便慎重答道:“画意高洁。”见太子似乎颇为高兴,还问皇三子与皇四子可喜欢。
皇三子向来在书画上面颇有意趣,见此早已经有了几分意动,只道:“可惜了这副画未画完。不然愚弟拿回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也是一景。”还瞧了一眼皇四子。
这话就有意思了。
那边周贵妃听到这话,眸中便染了笑意,只盯着季大娘子一径的瞧,还问起她年庚齿叙,而季大娘子已经羞的抬不起头了。
皇四子倒喜欢舞刀弄剑,他的偶像是宁王殿下,因此进来之后他的目光便有意无意往那些身着胡服的小娘子们身上瞟。
徐惠妃也知道自己儿子心性,给他寻一个规行步矩的闺秀,不得憋死了这小子?因此打从一开始她对秀琴技棋艺画艺之类的都并不上心,也是往那些活泼的身着胡服的小娘子们身上去瞧。
周贵妃与徐惠妃半生都在宫里打磨,从卑位而起,到今日才算是熬出了头,但在皇后面前依然战战兢兢,不能扬眉吐气。但今日之事却事关自己儿子终身,自然不肯寸步让与皇后,全权交由皇后作主。
她们自己在宫里当棋子不要紧,但儿子却是要放出府去自由自在的生活的,自然还是要娶个可心可意的王妃,过美满的日子比较好。
原本她们就怕皇后独断专行,但太子明显是带着皇子们来搅场子的,周贵妃与徐惠妃乐得顺水推舟,由着皇后母子斗法,她们只管从中渔利。
皇后其实之前另有安排,不论是皇三子还是皇四子的王妃,自然都要能为她所用。哪知道太子来了之后,便情势不由人了。
皇三子明显瞧着已经对季家大娘子上了心,况且季成业是个不拉党结派的,虽然因为当御史中丞,得罪了不少大臣,但在今上心中却是大大的良臣忠臣。
皇三子有了这样的岳家,想一想也让她不安。
太子似乎对此乐见其成,还召了季大娘子前来将画作完:“三弟既然说了要裱起来挂书房里,不如这位娘子将这副画给画完了。”
周贵妃放开了季大娘子,季大娘子红着脸蛋低着头过来做画,案前围着品评的男子们都让开,让她专心作画。独三皇子时不时偷偷瞧她一眼,只能瞧见她一侧红透的耳朵,以及半边秀美的脸颊。
太子心下满意,便提议在宫里打马球。
此举赢利了以皇四子为首的少年郎们的拥护,而那些身着胡服的少女们也跃跃欲试。
“许大人也下场试试?”
许清嘉立刻倚老卖老:“微臣老胳膊老腿跟这帮少年郎们下场去打马球,万一明儿上不了朝可如何是好?”
胡娇立刻笑道:“怎么会?许大人风华正茂呢!正该下球场一展英姿!”
傅二夫人暗暗扯她的衣襟,太子妃低头扭着帕子,宁王妃唇角含着笑意暗猜许大人见老婆在宫中不给他面子,回去也不知道会怎样收拾这悍妇。她想的太美好,顿时笑出声来。
太子已经接连两次见那妇人对许大人夸赞,且口气听着颇有几分微妙,倒不像是旧识,忽然间福至心灵,小声冲着苦着一张脸的许清嘉道:“莫非……那是尊夫人?”
许清嘉回太子一个微笑:殿下您可坑死微臣了!
他正面对着胡娇,哪里敢露出不满的表情来。
太子握拳咳了两声,掩去唇边的笑意,倒惊的太子妃立起直起身来:“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见太子朝她摆了摆手:“无妨。”她这才心神不宁的坐了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皇四子带着一帮少年郎们与身穿胡服的少女对战,上至皇后贵妃下至胡娇许珠儿等人皆前去观战。而太子殿下与许清嘉在场面同座,太子坐尊位,而许清嘉坐下首。
皇家的马球场地非常开阔。今日前来穿着胡服的少女们皆是喜欢这项运动的。等到上场之后,一队胡服娇姝,一队锦衣少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虽然性别有差,但球技竟然半点不差,十分精彩。
许珠儿坐在看台上巴掌都快拍红了,一下下站起来恨不得自己下场才好。兴奋的小脸儿通红,还向胡娇道:“娘,你方才问我可还想学些什么。我看那些姐姐们作画弹琴都无趣的很,就这个我喜欢!”
胡娇抚额!
这丫头心还能更野一点吗?
她上哪里去给小丫头寻个教马球的师傅啊?
傅家小娘子也在旁边兴奋的小脸通红,还拉着许珠儿的手直摇:“珠儿珠儿,我也要学马球!”傅开朗在扬州为官多年,江南闺秀于诗词琴棋之上颇为精研,但马球之技却不擅长。
真正擅长马球的乃是长安城的贵女们,这也是前朝至今传下来的旧俗,不禁女子骑马挥杆,身着胡服游街。若非后来本朝则天大帝之后乃是男帝继位,后来对女子多有打压,恐怕本朝女子地位比之如今要高上许多。
胡娇将小丫头拉坐下,可是她看兴奋了就会不自主的站起来,围观群众里也有这种兴奋了就朝着场中加油的。最远处的看台之上皇后恨不得捂着心脏晕过去。她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了。气的。
本来她今日请的是闺秀贵眷们,结果太子生生给弄了一出马球,不但下场的少女们疯了,就连台上的观众也看的兴奋不已。
本来大周朝的女儿家就豪放,骑胡服打马球乃是一部分贵女的日常爱好。等这批贵女们成了贵妇之后,拖儿带女也许久没玩过了,现在看到场中红衣招展的少女们,就好似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时代,在少男少女们的互动之中竟然都快忘了今日的目的是前来相亲的,而不是前来观马球的。
只有似胡娇这等蓬门小户人家的女子才是从小挣扎在温饱线上,一直为了生活而辛苦活着,不说打马球,就是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都不曾学过,更何况打马球不但要养得起骏马奴仆,还得有一帮同一阶层相同爱好的伙伴们玩得起来。
太子悠然瞧着场中皇四子专跟女队里一名穿着红色胡服的娇俏少女抢球,瞧不见他的目光,但从他的动作就可以瞧见来这小子正在炫技。而那少女也昂着头似乎颇为不服,跟皇子抢起球来也是毫不手软。
他颇觉有趣,余光瞧见许中丞似乎坐立不安,还取笑他:“难道许大人座下插着针不成?”
许清嘉一遍遍朝着老婆那边施放求和的目光,但他家老婆似乎早已经忘了看台上还坐着夫婿,竟然吝啬的一点目光都不曾分给他,只拉着闺女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