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儿持刀的手一僵。就在他动的那一瞬,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而他坐定之后,身/下的船身也丝毫没有多余的震动,就好似他的动作在一眨眼间一气呵成!
“也就是说,”叶之夜补充道,“如果我要动手除掉你们任何一人,我早就下手了。百里景虽无数次与我面对面,但凡我有杀心,他也不会活到现在。所以任夫人还要怀疑我的居心吗?”
林果儿凝着脸色,试图从他散漫的动作中窥出他的动机。
“与其成天防着我,不如做好你手头的事,保护好你想保护的太子殿下。我也有我的乐子,我们互不干涉岂不乐哉?”
林果儿飞快地在脑中分析着目前的形势——以他所展现的身手来看,真要过招,他们一起上或许能压制他,但若瞬息间动手,他的确能够取他们任何一人的性命。如果他的动机并非景虽,或者说,如果他的动机并非想要伤害谁……
林果儿猛地通透,愕然敛眸:“叶家还想做什么?”不再是“你们”,而是“叶家”。
“一些我无法阻止的事咯。”叶之夜无奈一笑,“所以只好亲自来啦。”
“我明白了。”林果儿收刀起身,“既然我们各有在乎的人和事,接下来合作愉快吧。”
“任夫人也是。”叶之夜懒散地朝她抱了抱拳,靠着甲板上的桅杆,悠悠看向远方。
如果不是到了紧要关头,他又何必去违抗本家的命令来接近卫茗?
是的,就在太子称病,他让自家阿姐叶贵妃调查时,叶贵妃查出了卫茗出宫回老家一事,成为他断定太子已离宫的突破口。
然而,坏就坏在他家阿姐又多心深入查了查,毕竟没有上头哪位大人物的指示,宫令闻香怎敢随随便便放个宫女回乡这么久?
而能命令闻香做这种事的,似乎便只有安帝陛下一人了。
这一查,便查出卫茗乃是杜氏侄女一事。
原本在一年前,卫茗就因告发杜媛中毒一事让叶家灭口。只因她后来大难不死,又是个小宫女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叶家觉得教训够了便没有继续追杀。然而,他叶之夜在这件事中偏偏好死不死为其求情,让叶家彻底对卫茗起了杀心,顾忌着他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叶贵妃翻出了卫茗与杜氏的关系。
叶贵妃对杜氏的怨恨已非一两日,这会儿发现其侄女竟然可以特准返乡探亲,很容易便想到卫茗是受安帝的吩咐特意回去探望那个勾了安帝二十多年魂的女人。于是醋瓶子被掀翻,怒不可遏闹到了叶家本家那里,本家的人便顺水推舟“借”了人马给她。
叶之夜得知此事时,诛杀卫茗的命令已经放出去三天了。
说来讽刺得很,他那三天绞尽脑汁为家族出谋划策围剿百里景虽,他们却背着他不惜借叶贵妃之手,想着法子要卫茗的命。
本家的家主叶卿想必也没有把握,如果他们直接下命令,他叶之夜是否会为了这个女人跟他们闹个你死我活。但如果是借其姐的手诛杀,他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法怪罪。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会儿才安安心心做他的甩手掌柜,透露点情报做点小动作没问题,想让他再费脑筋指挥围剿,或者拼着负伤的代价去刺杀百里景虽,门都没有!
不,是窗都没有!
想必他刚刚一席话已经让林果儿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不是百里景虽。
而是卫茗!
这一船的人,周全一切拼尽全力想要护住太子殿下;而他却是孤身一人,只想以一己之力,避免卫茗那个丫头因为自己被拖累罢了。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低低嗤了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成大善人了?
还是因为……仅仅是卫茗而已?
然而,就在他翻身欲起时,尖锐的破空之声滑过长空,直直钉在了他头顶的桅杆上。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闪避,以备战的姿势望着射箭的那头。
山林间,传来了不和谐的鸟叫,属于叶家独有的音韵警告他离开。
叶之夜翻了记白眼,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大咧咧躺在甲板上开始晒太阳。
“首领……”山林间的刺客甲低低地唤了为首之人一声,“夜公子这是……”
“主子让我们‘避免’伤害到公子,”首领显然已被叶之夜磨掉了耐心,“但如果我们为了执行任务,不小心伤到了公子,亦是无可奈何之事。”说着他挥了挥手,“准备火石点火!”
指令很快传达下去,一时间碧江两岸纷纷张弓搭上了火箭,矛头一致,皆是江心的那艘孤船。
鼓手已经准备好,鼓声一起便是放箭之时。
首领高举着手,最后看了一眼睡在甲板上的叶之夜。
“夜公子,这是令姐的交代,对不住了……”话音刚落,手臂狠狠地落下!
几乎在同时,鼓声大起!
十几支离弦的火箭在长空中划出一道绚丽夺目的光芒,笔直朝江心的目标奔去!
大约还是因为顾及叶之夜的关系,箭的落点多钉在了船舱上,零零散散七八支,到达火苗大多已灭。然而,还是有一支偏差得太过厉害,恰好抆过叶之夜的腿,钉在了甲板上。
叶之夜躲也没躲,凉凉地散了散裤腿那似乎并不存在的火星,然后抱起大腿“哎呀哦呀”开始装受伤,在甲板上左滚滚又跳跳十分欢快。
“首……首领……”鼓手小心翼翼请示,不敢敲第二下。
首领抽了抽嘴角,在心头暗骂了声“无耻”。
然而就在此时,在船舱中手忙脚乱跟着灭火的卫茗仿佛听到了甲板上叶之夜的“哀嚎”,忙赶过来扑到他身边,惊慌失措询问:“你没事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卫茗探出身出现在甲板上那刹那,鼓声乍起,十余支利箭有了目标,尽皆朝着一个甲板上那抹绿影扑去!
“该死!”叶之夜大呼不好,伤也不装了,扭身揽过卫茗,护着她的头翻身朝舱内滚落,重重砸在离舱门最近的椅子腿上!“哎呃!”这会儿是真痛了。
他按住肩胛处的闷痛,飞快扭过头从舱门望出去,只见二人方才待的地方横七竖八的插着数十支利箭,箭尾的短羽在阳光在灼出死亡一般可怕的寒光。
卫茗倒抽了口凉气,趴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