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筠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意,“你有心了,这几日多谢你。”
“小主折煞奴才了。”
白筠筠再次将银子放于他手中,诚恳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饭菜日日这般足量,想来你也要打点别人,这银子你还是拿着,若是哪日不够了,你再来找我要。”她如今落难,宫里拜高踩低的多了去了,若非打点,她的饭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路子看看了手中的银子,纳入袖中,“小主放心,只要有奴才在,小主一定顿顿吃热的,吃好的。”
没想到一时的善心能结下善缘,真是意外之喜。
小院里安静,没哪个“闲杂人等”前来探望,白筠筠也不往外走。饭食尚好,月例炭火被褥等物件儿也没受难为,想来不知道什么人打了招呼。
春杏和春雨心里着急,可嘴上半点不提,只看白筠筠日日熬着水在桌上写字,有时在地上写。再有闲的时间,不是在院子里跑步,就是跟春雨学着做针线,并不为自己着急。
又是一个来月的功夫,写的字勉强能见人了,还隐隐带了点风骨。帕子上绣的猫戏老鼠图,也终于看出来哪是猫哪是鼠。
小路子是个有心的,这日不知何处捡了一窝小兔子,专门用食盒装起来,偷偷的带进红叶阁,说给小主解闷。除了兔子,小路子还带来一则消息。
宫里传出来了喜讯,杨小仪有喜月余,太后和皇上十分高兴,特意下了恩旨。直接越过嫔位,破格升为了从四品的婉仪。皇上已经二十有六,膝下只有一位小公主,宫中难得有这等喜事。
皇上的赏赐日日流水一般进了宁禧宫,皇后专门定制了一尊冰玉观音像赐予杨小仪,嘱咐她好好保胎。同住宁禧宫的主位德妃娘娘关怀备至,比杨婉仪还紧张这胎儿。
太后为表喜悦之心,冬至那日将在景泰宫举办吉祥饺子宴,邀后宫所有嫔妃一同赴宴。
第16章风起
景和宫正殿里燃着安神香,可是淑妃马云双的眉头仍是满肚子燥火,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冷若冰霜,满是戾气。
“你与那贱人几乎同时侍寝,为何姓杨的贱人有了身孕,你却连个蛋都没有,要你何用!”
褚贵人跪在地上已有半个多时辰,膝盖麻的没了知觉,只怕又是青紫一片,可是不敢移动半分。
“臣妾有罪,辜负了娘娘的器重。”之前皇上曾十分优待她,连着三日承宠,羡煞宫中女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杨悦儿抢了她的恩宠,现如今竟然怀上了孩子,“臣妾一定会想办法,弄掉那个贱人的胎儿。”
淑妃猛地泼了她一脸热茶,怒斥道:“现如今人人拿她当个宝贝,景和宫严密的连个苍蝇都进不去,你哪来的本事去弄掉那胎儿?就算你去找死,也别连累本宫。”她是景和宫的主位,若是褚贵人犯错,自然受牵连。
褚盈盈咬着唇,心里恨死了杨婉仪。话锋一转,道:“娘娘,臣妾今日听了一桩事,正要向娘娘禀报。”
淑妃闭上眼睛,自打杨悦儿有了身孕,她就几乎没睡好觉。杨悦儿住在宁禧宫,德妃一定乐开了花。多年来她二人针锋相对,德妃极有可能将杨悦儿的孩子收在自己膝下。若是个公主还好些,若是个皇子……
淑妃不耐烦的动动食指,示意褚贵人有屁快放。
“您可还记得红叶阁的白选侍?我那宫女昨日去领月例,无意间听到一桩趣事。”
淑妃揉着眉心,没应声。褚贵人咧咧嘴,自顾自的往下说:“她的宫婢也去领月例,小太监忙不迭的给她装好,就连可给可不给的宫花也装了一份。我那宫婢觉得好奇,一个失宠之人为何这般优待。小太监说,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曾经打过招呼,莫要亏待了白选侍。”
淑妃揉着眉间的手骤然停下,眼中戾气更胜,尖厉的嗓音拔高几分,“一个两个都不让本宫省心。在死人墓里皇上尚且惦记着她,那日后出来还不翻了天?”
褚贵人忍着钻心的疼痛膝行几步,谄笑道:“娘娘放心,这个就交给臣妾去办吧,一定不让娘娘失望。”
淑妃嗓子里嗯了一声,挥挥雪白的柔夷,“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就不用回来了,本宫从来不养废人。”
*
宫里一切风平浪静,每个人都在羡慕或者嫉妒杨婉仪的运气。在白筠筠的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之后,皇城里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前朝后宫一派喜庆。就连沉寂已久的长春宫也打开了大门,皇后南锦瑟身子大好,咳疾病愈,皇上心情更加喜悦。
太后将六宫管理权重新交回皇后手中,由淑妃德妃共同协理。
宫里有个南明湖,湖中心有小岛,岛上的梅花是宫中一景。如今降下初雪,梅花乍开,红白相交甚是美艳。
萧珩兴致颇好,将在湖心岛举办赏梅宴。
白筠筠在皇后的照拂下也出了红叶阁。宫中喜事多,谁也没顾上一个不得宠爱的选侍又出现在人群里。如今宫里谁人不知,新晋的宫嫔里,只有白选侍一人尚未侍寝,还惹了皇上生气,这辈子或许就一直呆在红叶阁里了。
不过好在白筠筠脸皮厚,冷眼就冷眼呗,吃穿用度不少就行。后宫这地方,谁敢保证今日风光的就一定能活得比她长久。
皇宫和职场有个相似之处,不光胜者为王,还有剩者为王。
岸边停靠着一艘两层的木船,足够容上百人。见皇上兴致好,淑妃命人在后头跟了一艘小船,上面是器乐坊的歌姬。岸上一片雪景,水上弥漫着雾气,耳畔靡靡之音相伴,好似仙境一般。
两艘船向着湖心岛驶去。嫔妃们都在船舱里陪着太后和皇上说话逗趣,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杨婉仪坐在太后身侧,面上并未看出欣喜之色,还如以往冷冰冰的模样。若说变化,唯独那双菱形的眸子中,野性少了几分。
白筠筠坐在人群里,是个皇上看不见的角落。经验告诉她,但凡这样的场合通常有人搞事情。她只管静静地当观众便好,不惹事,不被事惹。
萧珩知道今日她回来,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船内众人,一个个巴不得与他对视几眼,唯独没看见那个让他连续做春。梦的女人。她不是派进来的刺客么,她不是敢骗他么,她的熊心豹子胆呢?
萧珩有些魂不守舍。
淑妃见状,笑道:“皇上,今日难得众姐妹齐齐相聚在此,臣妾看大家兴致颇高,不妨出去瞧瞧外边的景儿,如何?”
褚贵人也在一旁叫好,“这等景色甚是美妙,臣妾也想出去看看。”
也好,出去甲板上赏赏景儿。萧珩带头,出了船舱。白筠筠走在最后,今日船上人多,春杏和春雨并未跟着。
褚贵人在门口,见白筠筠出来,亲切的笑道:“妹妹怎么才出来,外头的好地方都被占满了。”
白筠筠笑笑,“那就让诸位姐姐们先赏景吧,妹妹粗俗,哪里懂得美不美。”
褚贵人眼里闪过讥讽,口中却不然:“妹妹谦虚了。你我上次在湖边相聚,聊得甚是投机,可惜后来妹妹病了,皇上不许探望,姐姐十分想念于你。多次想去探望,都被拦下了。”
白筠筠很想知道你是被谁拦下了,可是实话不能说太多,“都是妹妹的错,让姐姐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