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没有了。”萧珩道:“母妃知道后,狠狠训诫了朕。那时候朕差不多五六岁的年纪,不明白母妃为何这般。不过后来朕明白了,宫里的孩子活得艰难,活着长大的更是少之又少。母妃为了护佑朕长大,已经是拼尽全力,她不希望朕为自己树敌,招来祸事。”
“那,再后来呢?”
萧珩苦笑,将她紧紧搂住:“母妃遭人陷害,殁了。陷害母妃的人,正是当初朕指证的那个嫔妃。朕牢牢记住母妃的样子,发誓长大要为她报仇。”可是没等他长大,那名嫔妃也早早的殁了。
宫里的女人就如同花园里的花,一季盛开,一季凋零。甚至,有的连一季盛开都没撑下来。
“那皇上可是报仇了么?”
萧珩笑笑,违心道:“嗯。”他不想告诉她,那些人如同花儿一般都凋谢了。而且,凋谢的太快。先帝那么多女人,他能记住的不多,大都死的无声无息。宫里的女人,狠起来比谁都狠。阳光晒不到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的阴暗,直到发霉,腐朽,变为泥土尘埃。
他想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孩子,但萧珩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保她平安。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说此生平安终老,前世的叛乱便是血的教训。他庆幸这辈子的她是聪慧的,坚韧的,有手段的,与前世截然不同。
就算他是天下之主,龙椅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一生有一挚爱之人,携手共同老去,看子孙后代平安。
都是他所期盼。
第53章螳螂
紫福宫的景致胜过桃花坞许多,偌大的宫殿如今添了几个宫女太监。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是福公公亲自去挑的。
萧珩有言在先,若是宫女太监有不安分的,福公公第一个受罚。有了这句话,福公公压力犹如泰山压顶,哪个宫女太监都是问了祖宗三代才过的关。
偌大的宫殿需要收拾的地方很多,秋琳如今身为大宫女,指挥起小宫女那叫个游刃有余。边指挥小宫女干活,边亲自检验干的好不好。若有不好的,重新返工。
都知道紫福宫主人现在是皇上手心里捧着的主儿,哪个奴才敢懈怠。青石板抆得光影见人,房梁上一丝儿尘土都没有。粉了墙,刷了红漆,到处焕然一新。皇上新赏下了些奇花异草,还有去蚊虫的功效,小路子正指挥几个小太监打理花园。
紫福宫园子里有棵巨大的紫藤,当初种下的时候,也是借着“紫气东来”的缘故。树干粗壮结实,硕大的紫藤花冠长成了天然的荫凉处。
小路子手巧,亲手打制了一个吊篮,悬在最粗壮的树枝上。“娘娘,您可要试一试?奴才保证结实。”
春杏笑嘻嘻的看着他,打趣道:“娘娘您看,小路子现在也是当太监总管的人了,果然懂事,还知道给您做个秋千玩耍。”
一提起升官这事,小路子眼睛笑没了,“奴才当上总管了,做梦都有几回笑醒,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虽然奴才是个孤儿,没有老子娘,可是总得有个祖宗罢。祖宗知道奴才当总管了就行。”
春杏捂嘴笑的开心,小路子嗔她一眼,上前小心扶着白筠筠坐进吊篮,道:“之前在想做个秋千还是吊篮,做个秋千简单,可是做个吊篮实惠啊。日后等小主子出生,娘娘您抱着小主子一起坐在上面玩耍,那多稳当是不是。”
可不?
“你想的倒是周到,回头自己去领赏钱。”白筠筠一向是个大方的主子,该赏钱的时候从不吝啬,也很少惩罚下人。
小路子更是喜气,边晃着吊篮边念叨:“主子您不知道,宫里的奴才都私下里打听,哪个主子娘娘好伺候,哪个不好伺候。宫里哪个奴才不知道娘娘您的性子好,出手又大方?别的不说,你看小果子,自从跟着您,长个儿嗖嗖的,这才几个月啊,比奴才高出半头了。”又指指春杏,“您再瞧瞧这个,脸是越来越圆了。奴才每当看到天上的圆月,就想起春杏的脸。”
“你再敢胡说!”春杏在一边缝制娃娃的衣裳,蹭的站了起来,拿着针要去扎小路子。小路子哪里会老老实实的被扎,俩人一个前面跑,一个拿针追,看的白筠筠心情大好。
萧珩坐在龙辇上,福公公在一旁叨叨:“宫里都知道贵嫔娘娘是个顶顶好的主子,宫女奴才们抢着来紫福宫里伺候。奴才尽忠职守,谨遵皇上的旨意,什么身份不明的,尖嘴猴腮的通通不要。免得娘娘看了堵心。”
萧珩瞥他一眼,“差事做的不错,去紫福宫讨赏去。”
福公公一咧嘴:“这是奴才的本分,哪里敢向娘娘讨赏钱。”话是这么说,福公公知道肯定少不了赏钱。那位主子做事,从不抠门儿,比龙辇上的这位还大方。
萧珩进了园子,大老远便看见春杏追着小路子围着树跑,树下有个吊篮,白筠筠正窝在里面笑呵呵的看着嬉闹的这俩人。
清风吹动长长的紫藤,女子一身淡黄色衣衫,越发显得娇俏可人。
萧珩脑子里闪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把紫福宫给她真是个英明的决定。第二个想法便是,这个吊篮不错,待日后她生产完,这个吊篮可以有其他用处。这么一想,身上顿时火热的很。
正看春杏和小路子闹得有趣,眼前晃过一袭明黄衣衫,只见萧珩站在了面前。白筠筠甜甜一笑,伸手拉起他的手,“萧郎,一同坐下可好?”
自然是好的。
萧珩也坐在吊篮上,伸手揽上她的腰,一手抚在腹部,“可有听话?”
白筠筠笑得十分快怀,“听话,他说想念父皇,希望父皇忙完公事来看他。”两个月大的胎儿哪里有听不听话,只是大男人撒娇,她也愿意配合。
萧珩将美人揽入怀中,心中满满的甜蜜,“嗯,一忙完就来了。朕想念你与孩儿。”萧珩今日看奏折,一目十行,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巴不得快弄完杂事过来紫福宫看他的筠筠。
“告诉你件喜事,楚王妃生了个嫡子。今日阿宁上朝,红光满面,浑身的喜气。”
“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白筠筠笑眯眯道:“可把此事告诉太后了么?太后知道了一定高兴。”
“阿宁早就命人去景泰宫传了喜报。”萧珩面上笑意稍减,“朕的生母去的早,是太后百般关照下朕才平安长大。她是母妃的至交好友,至今还常常将母妃挂在嘴边。在朕的心中,是敬重她的。朕还记得,母妃刚刚走的时候,朕日夜哭啼,不吃不喝,是太后将朕揽在怀中,唱着母妃最喜欢的歌谣哄朕入睡。”
白筠筠不打断,只静静地听。
“父皇惩罚朕顽皮,是太后跪在地上为朕求情。朕被父皇罚不许吃饭,是太后偷偷命人给朕送去热粥。长华尚在襁褓中时,夜夜啼哭,乳母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没办法,是太后将她揽在怀里哄她入睡。若不是太后行事偏执,朕也不会当众驳她的面子。”
白筠筠敏感的觉察到,这个男人一定有什么心思。如若不然,不会念叨这个。既然念叨这个,那就是在说服自己什么。
宫斗剧看多了,知道坏人是坏人,好人也可以变坏人。归根到底,为了一个利字。
见萧珩眉间轻蹙,似是在想什么。白筠筠没有附和,轻声道:“皇上是天下之主,英明神武。自您登基以来,南晋越发的繁荣兴盛,百姓赞扬您是明君。后宫里面虽有龌龊,可是皇后娘娘贤德,杨贵嫔有了长歆,如今臣妾也有了身孕,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嗣降生。萧郎你看,是不是一切都越来越好?”
“是啊,越来越好。”萧珩拥她入怀。有她的陪伴,他不孤独。
“臣妾想,先帝爷那么多嫔妃,如今只有太后安好,说明太后她老人家有独到的眼光和智慧。那夜萧郎若不是气急了,又怎会驳了太后的面子。天下万事得有个‘理’字,太后那么心疼皇上,很多事会自己想明白的。”一个披荆斩枣走上太后宝座的女人,必然有出众的智慧和手段。若是真的为皇上好,又怎么会不讲道理的给皇上胡添烦恼。
萧珩阖上眼帘,还是他的筠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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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