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娇在上房地下站了半日,耳听陈杏娘话语,虽则明面上并无教训,然而那话里话外皆指她言行不知检点,又含敲打之意。当下便听了个老大不耐,只是不敢与陈杏娘当面顶嘴,强自忍耐。好容易待陈杏娘说完,她道了告退,便出来往后头。
才回楼里,只见家中几个小厮抬了三口箱子进来,小玉并桃红两个正立在一边。她心中疑惑,上前问道:“这些箱子是做什么使的?姑娘哪里去了?”小玉忙着叫人把箱子搬到内室去,便不曾睬她。桃红说道:“姑娘寻爱玉姑娘说话去了,这是老爷吩咐人与姑娘新添的衣裳。”唐春娇听闻,笑道:“老爷便是这等疼爱姑娘,年前我替姑娘收拾东西,见那衣橱里只怕还有没穿遍的衣裳,这就又添了。这三大箱子的,一年四季也就够了。”桃红笑道:“哪里是四季的!这不开了春了,老爷说姑娘要添几件春装了,又想着姑娘正在长身子的时候,怕去年的衣裳有些已经穿不上了,特特叫人做了这三箱衣裳。今儿才得了,小厮送进来的。”
唐春娇笑道:“姑娘如今的衣橱里的衣裳,已要插不下手去了,这再做新的,只怕要没地方放哩。这一家子大小,连着老爷太太还没见添新衣裳,倒是先与姑娘做了,也当真少有。”桃红说道:“怎么没有?老爷太太的衣裳昨儿就送来了,只是咱们的衣裳倒要再等等。太太前儿才封了二十两银子与裁缝做去了。二姐若是缺衣裳穿,便穿我的也罢。”唐春娇赶忙笑道:“我只白说一句罢了,哪里就有此意了?老爷太太也当真是恩宽的紧。”
正说着话,里头小玉叫桃红,桃红就去了。
唐春娇一人在堂上也是无事,自回了屋中,躺在床上,心里兀自盘算道:这家人眼见也就是这等了,我的衣裳也同丫头们的一道做,还能指望他们与我寻个什么好人家么?前儿我又落了把柄在傅月明手里,连那两成分子也丢了。陈家的亲事也没了指望,越发没意思了。这外人皆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家寻个出路为上。然而眼下又并没个门路,离了这里又不知往何处去投身。
这般想了一回,便忆起今日之事,又道:那高公子,倒是于我有意的。他是内臣子侄,又看他穿戴打扮,手里该很有些闲钱,料是过得日子的。又生得人物风流,倒是个良人,只可惜了他家中早有妻室。想至此处,又转念道:话虽如此,他娘子又不在跟前,不过只一个叔叔。他在这里日子只怕还要许久,不然也不至就要纳妾。我若跟了他在这里,也就是两口儿过日罢了。将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比他丢在家里那个高些。若我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凭我的心智手段,还愁立不了足?何况,这做妾也是平常事,人皆做的我便做不得?强如留在他家受揉搓!
这般拿定了主意,又不禁踟蹰起来:只是今儿他已被撵了去,怕再不会回来,这却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只是没个主意,不由暗生埋怨道:好不好你倒先进来问我一声,就这般硬作主张把人打发了。我又不是你家什么人,你倒凭什么替我拿主意?
如此这般便生了一肚子怨气,躺了半日,上房又打发人来请她过去穿珠花,她忙应了一声,起身整衣去了。
又过两日,正逢黄道吉日,傅家张罗了一个冬季的霓裳轩便于此日开业。
开业这日,因傅员外平日为人甚好,近来又颇为得势,来捧场的达官显贵也就不少,带着一众邻里街坊,亲戚好友,着实热闹了一日。
待铺子开起来,傅月明果然如前所说,每日带着丫鬟小玉乘了轿子过来。这霓裳轩外间是货架店面,有客上门,自有掌柜伙计招呼。向里七转八绕的另有一间小屋,门上挂着珠帘,入门摆着四扇红漆屏风,屋中书瓶满架,桌椅光鲜,窗明几净,是个极清幽雅静的所在。傅月明每日过来,便在这屋中坐,每日看账理货,等闲不出去,有事只打发小玉来回传话。她虽不曾露面,柜上的一应事情却瞒不过她的耳目,略有风吹草动,后头便能知晓。
这霓裳轩所卖绣品,为林家绣坊精工而成,价虽不菲,然而登门的客人亦是显贵之流,倒也不为此所限。这些绣品花样新奇,针工精致,品格甚高,坊间所传绣品花样,几年不见翻新。霓裳轩中的绣件倒是时常出新,不入俗套。故而那等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一见便爱上了,常打发家人来此购置。傅月明又同小玉私下商议,自绣了几十个香包,用自家配的香熏了,拿到铺子里。但有来买绣品的女客,便将香包算作礼物相赠。
这小玉自配的香料,甚是清幽持久,并无一丝烟熏之气。那阁中的小姐,闺中的太太,得了这样的物件儿,岂有不爱的道理,使人四处寻访不得,便又到这霓裳轩来问。那林小月又在姑娘太太们的茶会、赏花会上略透出些风声。众妇人见林家女眷皆用此香,更趋之若鹜。傅月明便慢慢的将家中一冬存下的合香送到铺中售卖,每一上架便被一抢而空。饶是这等,亦有许多人家买不着的。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越是难得的东西,便越是金贵。渐渐竟有人愿给额外的钱预定货物,霓裳轩中那搭配着卖的香料生意,倒竟不比那正经绣品的买卖差。此算傅月明的私房,并不走官中的账。傅沐槐虽略有知晓,倒也不来管她。只过了一段时日,她倒攒下许多私房钱。
那傅沐槐见她将个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账目出入工整严明,并无一毫错处,便也安心将整间店铺交她打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红火
时光过隙,弹指已是二月末,正是初春天气,徽州城内风和日丽,一派春光大好之景。
这日傍晚,霓裳轩内热闹了一日,已将至打样时分,店中仍有许多客人徘徊不去。
其时,因傅月明忙碌一日,腹内略有些饥饿,便打发了小玉买点心。小玉便走到大堂上,支使伙计。
那店中的小伙计,名叫招喜,亦是傅家小厮。因他秉性机灵,手脚灵便,傅沐槐便打发了他来店中与那长庚打个下手。傅月明在后屋看账,自家不便出来,便时常差遣小玉出来传话。这招喜又生性乖觉,时常把些小便宜去讨好小玉,打牙犯嘴,殷勤奉承不迭。小玉虽看不上这点子心机把戏,倒也喜他伶俐。如此一来二去,这两人便熟了。
当下,小玉便使唤招喜往外头去买点心。
那招喜嬉笑道:“啊哟,我的姑奶奶,您瞧瞧,这店里忙成这个样子,这许多太太奶奶都等着我给打包,哪里得半分空闲!您老人家受累,亲自往街上走一遭也罢,又不走折了腿。”小玉听闻,便笑骂道:“小猴崽子,哪里就有这许多说处了!店里忙碌,自有掌柜并长更叔招呼,你这猴崽子跟在里头能有什么用?无过只是耍滑躲懒偷闲罢了!实告与你,这也不是我的差,若不是姑娘吩咐出来,我哪有空闲理会你这猴崽子!你只管这般混罢,待会儿姑娘要吃点心没有,我看你拿什么搪塞!”招喜闻说是姑娘吩咐,赶忙笑道:“姐姐怎不早说?既是姑娘的吩咐,钱拿来,我去买。”小玉便递了一角银子过去,说道:“姑娘要吃天香坊的核桃糕,你快去快回,若敢拿不相干的凑数,落银子使,仔细你的皮。”
招喜将银子接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这是一两银子铰了一半的,约莫着还有半两。这要买核桃糕,买上三斤还有剩的哩。姐姐还拿进去,叫姑娘再拿钱来罢。”小玉说道:“再没散钱了,只剩这半两银子。姑娘说,买了点心,余下的钱便给铺里大伙们打酒吃罢。”那店铺掌柜于似通并伙计长更闻言,都忙说道:“蒙姑娘拔荐,方得了这桩差事,怎敢还让姑娘赏酒吃?”小玉笑道:“姑娘说了,店里买卖忙碌,大伙们连日辛苦,也该粘补些。姑娘自来是赏罚分明的,大伙只管安心干,姑娘都看在眼里。到了年下铺子挣了钱,姑娘还要与大伙分红利呢。”
众人听了这席话,皆欢喜的没入脚处。那招喜便向小玉嬉皮笑脸道:“姐姐,你才也不该叫我猴崽子。姐姐与我差不多年纪,我是猴崽子,姐姐岂不成了母猴子?”说毕,更不多话,一个扭身,疾步向外跑去了。独剩小玉一人在后头骂不绝口。
待招喜去后,小玉又不忙着回后头去,立在堂上看众人忙碌,眼见店里客人络绎不绝,男女混杂,更有许多身着青衣者,料知是这城里大户人家的家人,打发来此购货的,亦不以为异。少顷,待堂中客人稍散,她方才偷空问掌柜道:“于大叔,这两日铺里货走的怎样?”那于似通今年四十有二,亦是个老买卖人,曾在苏杭一带做过丝绸的生意,因遭了一场官事,丢了本钱,在家中闲置。傅沐槐同他私交甚笃,家中开这铺子,想他是个行家,便将他请来做个掌柜。因他有了年纪,这店中一众大小,自傅月明皆以叔呼之。
当下,于似通回道:“货走得极好,才上的椅搭、桌巾都要光了。城西李二官人今儿打发了家人来说,他家小姐下月出阁,嫁妆里没缺几样没办齐,着紧要一批货。我上库里看了一回,旁的倒罢了,就是他指名要的梅真香并香发木犀油没了,还有几样的合香、香饼子也不剩多少了。如今不独他家要,这些货紧俏的很,这几日间仅是使了人来打招呼的就有四五家,都是这城里有头脸的人家,我也不好回绝的。你待会儿进去,同姑娘说一声,这几样货还是要紧赶着办起来。若客人来时只顾没有,便是砸了自家招牌了。”小玉一一应下。
过得片刻功夫,那招喜已提了一斤点心回来,连着找银一道递与小玉。小玉先接了过去,便打了他两下,就说道:“叫你同我贫!”言罢,果然如前所说,将银子留在柜上,提了点心往里去了。
进得内室,却见傅月明正坐于书桌之后,手里捧着一只定窑白瓷茶碗,面前桌上账簿已然合了起来。
小玉抬步上前,将点心在桌上放了,一面拆绳子,一面就笑道:“这眼看就要回家吃饭了,姑娘又想起来吃核桃糕了。吃倒也罢了,只买这么一斤八两的,倒将银子白便宜了那起人。”傅月明亦含笑道:“店里生意忙碌,他们本等也连日辛苦了,我这做东家的也该当体恤一二才是。”小玉笑道:“姑娘就是这等恩宽。”说着,将点心另拿碟子盛了,送到傅月明跟前。
傅月明拣了两块,便让小玉吃。小玉不大喜吃甜食,只吃了半块就罢了。余下的糕点,傅月明便叫拿到柜上去,与众伙计吃了。
待打发了傅月明吃点心,小玉便将外头掌柜所言说了一遍,便笑道:“之前我虽知这徽州城里并没个像样的香料铺子,却也不曾料到,这合香的生意竟这般好。如此一来,倒似是喧宾夺主了。”傅月明微笑道:“你做的香好,此为一则。二来你不知,这世上人有个毛病——一件东西,倘或人人皆无,那倒也罢了。若是谁家有了,这旁的人也必要弄到方才甘心。倘或得了这物件的人是什么风流名士,名媛淑女,那更了不得,竟是要掀起风潮来。那起俗人也必是要赶上这股风潮,生恐落于人后,为人耻笑。故此,之前我才先赠了林家女眷许多熏香,便是为这个道理。”
小玉听闻,笑道:“姑娘这么大点年纪,倒是一肚子生意经,正是商户人家出身呢。”傅月明只一笑置之,因说道:“这几样合香又没了,咱们手里存货也所剩不多。待回去了,你还是抽空趱造一批才好。”小玉说道:“做香倒罢了,只是这合香里的几味配料所存不多。虽说眼下咱们手里的还够敷衍,但照这样下去,告罄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咱们如今已是开店做买卖了,只靠园里廊下那几盆子花树香草是远远不够的,姑娘还该想个法子才是。”傅月明说道:“这事儿我心里倒也盘算过,老爷已在城郊置下了二百亩地。那粮食菜蔬种起来也十分有限,咱们一家子人,一年到头能吃多少?待我同老爷说了,挪出一百亩来,种上各样花草、香木,自产自用,岂不比外头买的放心些?”小玉皱眉道:“姑娘这主意虽也不错,然而姑娘有所不知,这香料与寻常果菜不同。那树木栽下去,少说也要五六年方可用得。若短了时日,强行摘用,那品相可就差得远了,甚而用不得。”
傅月明听了这番议论,便说道:“我失打点了,之前只说货好买卖便好做,竟忘了这原料的出处。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待回去了,我同老爷商议商议罢。”小玉笑道:“老爷生意做通南北,认识的朋友极多,想必是能寻着门路的。”
主仆两个说了一回话,外头伙计长更便来报说轿子已然雇下了。
傅月明听闻,收拾了起身便带了小玉往后头去了。
原来,傅沐槐因思虑街上人多,虽则女儿日日皆由轿子接送,但难保不落了谁眼中,便吩咐了伙计,命轿子在后门上伺候。这霓裳轩后门紧邻着一条暗巷,巷中并无几户人家居住,傅月明在此处进出十分清静便宜。
当下,这主仆二人打后门出去,那大伙计长更早立在一边伺候。待姑娘上了轿,他便跟在轿边,一路回家。
那小玉自窗子里向外看了几眼,见那长更眼观六路,甚是谨慎,便向傅月明道:“我来家里时日虽短,这家中大小什么品性,什么性格,我也大致知道了些。往日家中用的那班人,多有那贪功畏祸,躲懒偷闲的,前头姑娘虽整治了一番,究竟也还不曾干净。这次老爷说开这霓裳轩,我心里还忧虑,只恐弄些什么靠不着的人来,反倒又弄出是非。然而这位长更大哥倒是很好,这几日我冷眼看着,他是个老实挚诚之人,办事又沉稳,手脚又勤快,不似如今世上那些扬风炸毛的轻狂小人。听闻这位大哥往日在家里时,只管往乡下买办一家子的柴米,等闲不往后宅来。姑娘倒怎么慧眼相中,让他来铺里做伙计?”傅月明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小玉见她不肯说,也就罢了。
原来这长更便是傅月明前世亡故之时,在乱葬岗替她挖坟之人。虽则其时他那义举亦不过举手之劳,却令傅月明感念至今,又觉他是个知恩可靠之人。到了今世,得了这个机遇,便将他派在铺子里听用,算做个臂膀。然而这里头的缘故,却不能同外人讲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贼
须臾,轿子行至傅家门上。小玉当先下轿,搀了傅月明进去,门上答应的小厮便打发了轿夫。
傅月明一路往里头走,才过了三门,迎头碰见天安、天福两个小厮正押了个小丫头往前堂上去,手下推推搡搡,嘴里喝骂不绝。傅月明认得那小丫头是家人常贵的小女儿,名叫春喜,今年大约十三四岁,因她自幼体弱多病,不曾进来当差伺候。今见这两个小厮揪住,不知是何缘故,便向小玉道:“你去将他们两个喊来。”
小玉得了吩咐,快步上前,将那二人拦下。这两个小厮听闻姑娘相召,忙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向傅月明打躬作揖道:“姑娘有何吩咐?”
傅月明便问道:“你们为什么揪着春喜不放?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经得住你们这样重手!”天福便回道:“姑娘有所不知,今儿老爷回来的早些,我便将马迁到马厩里去。谁知一进去,就见草垛子里窝着个人。小的一时没能看清,唬了一条,只道是家里进了贼。上前一瞧,才见是她。小的自认得她是家人女儿,只说她是进来寻她老子的,便拿话问她。岂料她一见了小的,便浑身哆嗦个不住,又只顾低头不说话。小的见问不出来,一时炮燥,便拿手推了她一把,就从她怀里掉出个包裹来。小的拾起来打开一瞧,见都是些钗环首饰,还有些散碎银子。想这春喜,哪里能弄到这些东西,又偷掖在身上,躲在马厩里?想必是她不知怎的偷了家中的财物,想要私带出去。小的见了这等情形,便要同天安一道带她见太太去。正巧姑娘回来撞见,倒是冲撞了姑娘。”
傅月明听了这一席话,便扫了那春喜两眼,见她身子瘦小,头上扎着两个丫髻,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衫裙,低头垂首,满脸泪痕,一派瘦弱娇怯的模样。她打量了一回,便向天福道:“你们先送她到上房去,我换了衣裳就来。路上过去便别再动手动脚了,叫人瞧着也不好看。”那两个小厮连忙答应了,便拉着春喜走了。傅月明同着小玉自往后院行去。
路上,小玉便说道:“瞧那丫头的样子,倒不像是个贼呢,别是人冤枉了她。”傅月明说道:“天福手里见有贼赃,自然不是冤枉她的。何况,她又不在家里当差,她老子长年随老爷出门,她娘只在灶上管烧火做饭的,同那天福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天福又为什么要冤枉她?如今人也贼了,恁大点儿年纪,就手脚不净的。”二人说着话,一路走回爱月楼。
回至楼内,却不见唐春娇出来,傅月明也不着意,径自回屋。桃红迎上来,替她接了衣服,又笑道:“姑娘今儿回来的早些。”傅月明道:“也不算早了,再迟延些,天也就抆黑了。”因不见唐春娇,遂又问道:“唐姑姑怎么不见?” 小玉亦在一旁接口道:“往日姑娘回来,这唐春娇必要出来打个照面,殷勤一番。今儿姑娘回来这半日了,还不见她的踪影,倒也真是奇事一桩。”
桃红说道:“今儿倒是奇了,自打姑娘出了门,太太便叫二姐到上房里帮忙串珠花。二姐说身子不爽快,叫我到上房回了太太。我去到上房,太太听了这话,却说有几样珠花是答应了人家的,要赶着穿出来,便将我留下了。我穿完了珠花回来,才进园子,就见家人常贵的女儿春喜打咱们屋里出去。我心里觉得奇怪,这丫头平日只在外头玩,并不进来的。进来见二姐正在屋里坐,便问了一句。二姐说见她到园子里掏蟋蟀,给了她几个果子吃。我也没不曾着意,就罢了。到了午时,太太打发人来叫二姐到上房去吃饭,二姐又说头疼不吃了。太太便放了话,说若是到了明日再不好,就要请大夫来瞧。过了午后,二姐便很有些神不守舍的,在楼门口坐着发怔。我便说她:‘身子不好就别在坐罢,吹了风头更要疼了呢。’她不知怎的,脸倒红起来,回了屋再不曾出来。姑娘说说,可奇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