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乔太太道:“也是啊。不过小的那个,看着最瘦弱,本以为这一路带着她要受不少累——本身不想带她过来的,无奈你舅舅一早委托了——结果这小的反倒照顾了我们一路。”

乔玛玲道:“三妹妹看起来瘦瘦弱弱,不言不语的,下午挑丫头那一遭,倒是能看出来是个有智慧的。”

乔玛玲一言宛如惊醒梦中人。林太太猛的一回神,道,“你也觉得她最机灵,是不是?”

乔玛玲察言观色,觉出母亲不对劲,便问道,“她……是那位的女儿?”

乔太太点头,“尤其那双眼睛,像极了她。平日看谁都笑盈盈的,同谁都不置气,其实她心里的帐可清楚着呢——就是有些聪明过了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哼,隔壁那位可不也是,打小最喜欢那位,言行举止,为人处世,不也都同她学的?说是什么名动江南的第一闺秀,手把手教出一个名动上海香港的第一交际花!哈!可不是笑话?她骨子里本就是个不守妇道的……”

乔玛玲恍然道,“所以妈妈便把那间房间给她。”

乔太太有些痛快的笑道,“我偏要一样的教这三个丫头,绝不偏驳谁。要是她愿意追随她母亲的闺蜜,她也愿意将这丫头收作她麾下大将,教她作这香港第一交际花,我也乐的清闲!看笑话罢。”

乔玛玲一边帮母亲揉按太阳穴,一边心里松了口气,心中无比感激这位三妹妹。她的出现,为自己转移了不少母亲的注意力,到使她逃过一劫。

没想她才松了口气,她母亲突然一个眼刀使了过来,“倒是你!”

乔玛玲心里一惊,她母亲一个食指已经戳上她额头。

林大太太恨铁不成钢道,“你一天到晚请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道家里来作客,不知是自掉身价的事吗?”

乔玛玲捂着额头辩解:“妈!她们是教会的同学,周末同去唱诗班的好友,哪里是什么不三不……”

乔太太突然又想起一事,“那天赵妈同我说,上周末,那个姓谢的开车送你回来?”

乔玛玲心中大惊,忙不迭解释道,“那天去教堂,下雨了,我没拿伞。好多人排队打电话到家,我心里着急,刚好谢家二少爷也开车从教堂去浅水湾,顺路捎了我一程。”

“你啊你……”乔太太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说法,“那个姓谢的,他老爷子断不会允许他娶个中国人做太太!”

乔玛玲心下不高兴,又不敢为自己辩驳。

乔太太接着数落道,“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现在香港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哪一个能比得过你?你只要好好的,来提亲求婚的,那还不是从家门口排到码头上去,还怕挑不到一个满意的?”

“我从小就最听话了,”乔玛玲忙笑道,“跟谢少爷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妈妈您就别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霸王,我要抠哎抠了

☆、〇〇八纨绔与闺秀之一

楚望果然没挑错丫头。待她洗完澡,给她抆干头发,铺好被子,倒了杯热牛奶,蝶儿就一声不吭的替她关好门下楼去了。

房间里还有股新家具味。她将阳台的窗户敞开,正准备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外面便嘈杂起来了。

有女人笑声,也有男人笑声;正经说话的有,不正经说话的也有;英文夹杂着粤语,其中还穿插着一些法语,楚望勉强能听懂——大部分都是调情的话。

她和衣起来,往窗户外面望去:大约是那边的牌局刚打完,一干人还没玩尽兴,又吵着要在花园里喝酒吃烧烤。一会儿一架大提琴便被搬了出来,一个混血女孩子在拉。花园后面几个举着红酒杯的人乱七八糟的簇拥在一起,随着调子轻轻晃着身子;花园里摆着几副白色躺椅,但只一张躺椅上躺了人,正被一干男男女女众星拱月的簇拥着——可不正是她那位小姑妈?

他们在院子里拉了灯,所以楚望在暗,他们在明。但是昏暗灯光下,楚望依旧看不大真切,只依稀觉得她这位小姑妈的礼服,在这夜里似乎有些冷了。

趴在阳台上望了一会儿,楚望也不由得跟着悠扬的声音晃荡起来。这时一男一女突然追逐打闹起来,追着追着,就跑到这边篱笆附近了。忽然那个女的发现了阳台上的楚望,便止住脚步,惊叫了一声,用葡萄牙语说了句:“楼上有个小女孩。”

女人声音很尖,立马引起了草坪中众人的注意。楚望自己是光明正大在自己阳台上玩的,倒也不急,笑着冲那女人摆摆手。白人大多都是自来熟,你冲她乐,她也冲你乐。乐着乐着,那一草坪的人都开始冲楚望乐了起来。

楚望不禁感慨道,这些外国人,有时候白天看起来严肃正经,一到夜里就开始嗨,不管哪个年代都一样。一个人嗨还不行,一群人嗨才算嗨。总之就是——傻嗨。

但忽然,她看到她小姑妈也朝她看了过来。脸上看不见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在暗处看了很久。这种被人在暗中观察的感觉并不太好,仿佛一只猎物被猛禽盯梢上了——楚望顿时觉得寒意上来了,这便回了屋子,将门和窗户都严严实实的锁上了。心里想着,找到机会,就跟大姑妈说,换一间房间吧,楼梯间也没关系……

——

第二天七点,楚望死不情愿的被蝶儿从床上拉起来了。从穿衣、刷牙洗脸直至坐在餐桌前的一秒钟,楚望都是在半昏迷中度过。七点十五准点开饭,早餐内容是:蘑菇蛋、煎香肠和黄油面包一片,另热牛奶半杯,鲜橙汁半杯。

三人心中都有诸多抱怨,诸如真真的“粢饭四喜饺灌汤包”,允焉的“豆腐馒头”,还有楚望心中默念一万遍的“豆浆油条锅贴”。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这还不是最闹心的,闹心的是,并没有筷子,只有刀叉勺三样。允焉和真真面面相觑了好久,终于在乔玛玲指点下,小手微微颤颤的吃了顿早餐。

更闹心的是,明明会使这三样吃饭工具的楚望,还得藏拙,装模作样的微微颤颤的吃了顿早餐。

八点,先来的是一位舞蹈老师。

老师的人种混了很多次,据玛玲所知,她知道的就有英德法西印中六种,其中中国血统已经很少很少了。看着她说着夹生的普通话,介绍自己姓“邵”,林楚望有种很奇异的微妙感。

本以为第一堂课就要来个下马威,不过老师还算温柔,只反复教了她们几个动作与步调,表示明天来验收,一上午就匆匆过去了。

吃过午饭后,裁缝上门来了。三个裁缝,三把尺子,把三坨粉蒸肉从头到脚量了个彻底,便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真真一脸不高兴:“才吃了饭就过来量,也不等消化一下,做出来的衣服腰身不知该多大。”

楚望:“饿着肚子量,你未来的衣服穿上之后恐怕一天都不要吃饭了。”

允焉:“……都没问我喜欢什么布料什么款式,做出来的会好看吗?”

就这么一气不停的,到了下午,乔玛玲便从音标开始教她们英文。

从前考雅思时,林楚望为了方便省事,便跟着美剧学了一口美式发音。后来去了英国,悔的肠子都青了:那一口一口伦敦腔,女孩子说起来可爱,男孩子讲出来性感得不行,根本不是美式发音能比的。可是要她拧过来,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没人教导。

说到这里,林楚望不得不有些佩服起这个时代的香港有钱人家的英文教育:从头便是请的英国老师教授,发音也是一对一,纯正的指导英式腔调。

于是这个下午,林楚望在她二十五年人生里,终于可以静下来,像个初学者一样从发音开始学习英式发音,因而也格外的认真。

中途林楚望赞叹了一句“乔姐姐发音好好听”,乔玛玲将头低下来,红着脸道,“我从前的老师是苏格兰的,发音还不够好听。我听过更好听的,是非常纯正的牛津腔,如果你们也有机会听听就好了。”

三个女孩子纷纷都问哪里可以听到。

乔玛玲便转移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