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玛玲噗嗤一声笑了,旁边一位太太乐得打趣道:“姑娘家嫁了人了,还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也不怕人说闲话。”
乔太太又沉了沉脸,纠正乔玛玲道:“以后便不能这么不庄重了。一会儿出门,含蓄些,可以带着微笑,不可笑出声……也别左右张望 ,也不可同人任何人对视。”
乔玛玲忙低下头答应着,乔太太这才为她罩上婚纱——虽是洁白婚纱,那头纱却能披下来,将脸挡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来。
新郎的车开过来了,门外薛、林、乔家的男孩们一拥而上,拦住从车上下来黑西服的新郎官与他的兄弟们。大致是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新娘家上海过来的亲戚大多不讲法语和粤语,新郎家广州越南过来的亲戚也不大会上海话与英文——所以抢亲的通行证便是万能的红包。
男孩子们收到来自新郎的贿赂,新郎携着一干得力干将得以顺利闯入乔公馆里来,先拜过乔老爷,便同男宾们一众候在门口。这边,乔玛玲由林大太太搀扶着下楼来,一众女眷也跟在后头下楼。其间,林楚望听着林大太太一刻不停的同乔玛玲讲:“一定要抬头挺胸,切记切记。”乔玛玲本就身姿挺拔,林大太太却好似要她将腰挺出某种的弧度,以展示出傲人身姿一般。
楚望不知道乔玛玲紧不紧张,但是这位马克黄先生一定是紧张的。他原本也就只看到过乔玛玲的相片,今天算是第一次相见了,也不知心里有没有将这位香港一等一的美人同他越南那位朱砂痣作对比。他脸上带着微笑,面满红光的高高的仰望他的新娘,脚下不住的轻微动着,脸部肌肉也因为紧张与激动而且有些不大协调。
不知那位男宾推了新郎一下,众人的哄笑声中,他一个趔趄,扶着栏杆站在了新娘身旁。两位新人便并行出门时,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作一团。这时,女眷中一位颇有地位的太太低低的喊了句:“哭!”众女眷便此起彼伏的假哭作一团——听说是为了图个吉利。楚望惶恐的看着那群假哭的女人,仿佛站在女多声部合唱团中间鱼目混珠似的,几乎没忍住笑出声来。此情此景实在太诡异了。
前面一辆道奇接着新娘与新郎去最近的莱顿大教堂,后面的接驳车便拉着乔玛玲装嫁妆的箱笼去巴尔顿道了。林楚望前些日子看到过她们往里面装东西:除了一些首饰外,大多是她不大叫得出名字的精致瓷器与名书画。
男宾与女眷们,约莫走了十来分钟,散着步走到莱顿教堂。哥特式的教堂,高高的花窗玻璃上描摹的都是圣经故事。
前排席位已落座了几位香港政坛大佬,新郎新娘家人则按照身份次序依次入座,三个小丫头由乔太太领着,倒也没有坐得太偏远。那几位大佬大约是证婚人,其中一人林楚望是认得的,便是那位谢老爷子。他正乐呵呵的同另两位大佬用地道的英文谈笑风生,听说分别是香港前任和现任总督司徒爵士和施爵士。
门德尔松先生传世名作《仲夏夜之梦》第五幕响起时,人们谈笑声便小了下来,纷纷侧目往洞开的教堂门口望去。同样远远望去的,还有神父面前西装革履的黄马克先生。他无比紧张的望着圣光笼罩下自己的新娘——以及携着新娘子手的略微秃顶的尊敬岳丈乔先生。
此时恰好正午时分,教堂钟声悠悠回荡了十二次,光线透过彩窗落进教堂里,在光学原理下,玻璃上五彩斑斓的圣经故事纷纷落到了新娘婚纱上,美得竟引起众人一番惊呼。这也使得黄先生从岳父手中接过新娘子手的时候,无不紧张的时不时清着嗓子。
神父用英文得到乔玛玲“yes, i do”的回答后,再转头询问新郎那句经典问句:“黄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或健康,或是其他任何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黄先生再次紧张的清了嗓子,混乱之中竟吐出了自己的母语:“oui, je le veux.”
在众人的笑声中,他忙不迭的换作英文回答了一次。
乔玛玲今天第一次露出十分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来。
神父又问众人:“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作证?”
众人齐声:“愿意!”
不得不说西式婚礼,从配乐,到誓词,都非常具有震撼力与感染力。一对新人在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成礼,爱情得到众人的祝福与神祗的庇佑,仿佛一部真情演出的奥斯卡大片一样。不论真心多少,至少此刻不少人都为之震动而潸然泪下。
就连对乔玛玲与黄先生的过往心知肚明,且向来感情能力欠缺的林楚望来说,这婚礼也是十分动人了的。单身了二十五年的她心里甚至有些期待的想:要是也能这么庄严盛大结一次婚,似乎倒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参考了一下贝聿玿女士、及张幼仪与徐志摩的婚礼片段。
没错,乔老爷是一位来往中英的茶叶、瓷器外贸商人。
婚礼之后拉快进度条,尽量快快的到1927.
为什么要写婚礼,因为这是个……婚嫁文……!!
部分复制粘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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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ister:
do you marlin qiao, knowing this man's love for you and returning it, realizing his strengths and learning from them, recognizing his weaknesses and helping him to overe them, take mark huang to be yourwfully wedded husband?
marlin: i do.
minister: ce the ring on his finger.
minister to groom:
do you mark huang, knowing this woman's love for you and returning it, realizing her strengths and learning from them, recognizing her weaknesses and helping her to overe them, take marlin qiao to be yourwfully wedded wife?
mark: oui, je le veux.
allugh).
mark: yes, 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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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在教堂里,就是一句一句此起彼伏的“yes, i do!”
☆、〇二四唱诗班与审稿人之一
婚礼之后,乔公馆的女孩们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见识过葛公馆的做派之后,薛小姐竟一改往日的娇纵作风。大约是比起葛公馆里一干妙人,乔公馆里那些丫鬟再也入不了她的法眼,便干脆告诉乔太太:她已长大了,再用不着丫鬟侍奉。
见她这么说,比薛真真还要大几个月的允焉,自然也不甘示弱的上交自己的丫鬟,以示独立。
楚望看也不看两位姐姐,就只说了一句:“我还小,还离不开蝶儿。”
五卅惨案后,班级里一众上海女孩子激愤不已,却得到了威尔逊先生的多次警告:香港女塾的学生决不可参与运动,否则作退学处理。
林俞也多次来信提醒林家两个女孩只需做好学生,切莫受人煽动闹|事。信上他还提及给梓桐暂定了一门亲事,是上海一位名医之女,姓许。许家姑娘在上海中西女塾念书,比允焉大两岁,待两人甫一肄业便成婚。
楚望不禁想到谢弥雅那位可怜的姐姐大约是要失恋了。她见过那位姐姐一面,比谢弥雅高挑,却不够灵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尊贵味,大抵因为想摆脱中国血统成为一个地道英国人。但她用力过猛了一些,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暑假之前,修女奶奶带着一份唱诗班的报名表过来。填写报名表的女孩,下学期开始便正式成为唱诗班成员之一,可以参加周末早晨的礼拜。林楚望不知道班里的女孩子们,什么时候开始竟热衷于唱歌了,除了她之外竟一个不落的填了表格。谢弥雅拿着笔从修女那里回来时,得意的冲楚望扬了扬手说:“别担心挤不过她们,我首当其冲,冲上前去替你填了名字,还不谢我!”
楚望一脑门问号:“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