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1 / 2)

她呆住。

黄先生接着说:“典礼快开始了,可别叫人久等。”

她立刻提起裙摆朝棕榈树飞奔过去。

那头几名研究院的人在远远地用英文喊:“当心摔着——”

徐少谦也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来,一手撑着大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慢些跑。

她笑起来,在离徐少谦数步远外缓了口气,慢慢朝他走过去,“徐教授,你来了。”

他亦是一身庄重西装,站起来时比她着了高跟鞋仍高出许多。

她捉着裙摆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徐少谦脸上带着一如往昔的温和微笑,“你并未邀请我来参加典礼。”

她心里欣喜,“抱歉抱歉,我担心……”

“没事,你先生已替你将功补过。”

她一愣:“他……他来找过你?”

徐少谦将她看着,脸上带着一点意味声长的笑。良久,才缓缓说道,“嗯,谈了许久。很长时间没有过这么愉快的谈话了,很多年很多年。”

看着他脸上笑容,在海边洋房里那阵异样情绪再度升起——

她总觉得谢择益认识她。

最近一群人在数十米开外投入的谈着量子论,其余人皆已缓缓自远处步入教堂。

阳光洒在略有些潮湿的草地里,她着高跟鞋的脚踝也有些湿湿的。这一切一切都带给她一种微妙的异样,又莫名使她格外安宁。

她下定决心:“虽然不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徐少谦无比认真的侧耳听。

“但是我一直有一点疑惑,关于一封信,”她一捏拳头,走近一步,小声问道:“他曾有一封不曾亲手交到我手中的信,信上写着一句很奇怪的话。”

“是什么。”

“ie spectem suprema mihi cumveneril hari, ie teneam mor iens deziciente manu.”她以不太标准的发音念了一遍。

徐少谦听完,脸上仍维持着听见这句话以前一模一样的神情。

楚望试图发现他脸上哪怕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惊讶,抑或犹豫、沉思……

可惜都没有。

这便意味着……对于谢择益写这封信的目的,他半点也不好奇。

那么,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这一时期以来她的所有猜测。

徐少谦紧接着说了一句话:“昨天,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楚望静静听着。

“他问我:一战是化学家的战争,二战是生物与物理学家的战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

楚望将脸埋进双手里。

不过那句话并非他的开场白。

徐少谦抬眼看着她因慌乱、羞愤与不知所措而捂着脸的双手,慢慢回忆起昨天那个不速之客。

地点与时机都选得极好——在防窃听在全世界均数得上一流的太平山天文台。

他动用自己的军官身份,获得拜访权利。

徐少谦隔着长波收发间的单向玻璃注视他许久,这才慢慢推开门,推动轮椅请他进来,他亦毫不客气的直起身子,随他进来。

他不动时,靠在那里仿若一杆黑色的枪;而他一动时,你才知道他起先只是在蛰伏着。

门合上,并未自我介绍。

开场第一句话便是:“徐先生,她兴许了解物理,但并不那么懂得战争。请允许我代她来回答你。”

☆、〇六〇聚散之八

“战争?”徐少谦合上门, “‘征服者总是爱好和平’的那一类战争?”

“是的。亚述围攻拉基什, 拿破仑进入耶拿,elliot开入广州, 睦仁与尼古拉斯二世夺取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如果这一切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办到就好了, 毕竟‘政治家都爱好和平’。是这个意思么,徐先生?”谢择益无所谓的笑道:“在举世闻名的科学家眼中又是怎么看?”

“军事家与政治家目的或许不同, 但全世界科学家不论闻名与否, 在这件事上,永远只有一个阵营。”徐少谦侧身对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你呢?七年条约,冒着革职与再入狱的风险, 你的阵营又是什么?”

谢择益微笑, “与你同她一样。”

“一样?”徐少谦也笑了,慢慢移步至一副投影地图前,“英国百多年来的武力陆续用以为商业开道, 宗教文化传播,而中国仍还要选择被谁打,因为无法逃脱挨打的局面。人有文化认同与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一切,以及你的职业均决定你无法与我们相同。怎么会一样?”

谢择益随他转身, 红色投影仪光线映到两人身上,有短时间的视觉刺激。

他花了两秒适应过来,接着说,“确实不会完全相同。几百年来欧洲人所追求的战争, ‘是政治的继续’,是‘对敌人的全部疆域、财富和民众实施打击’。战争是两股活的力量之间的冲突,是有来有往,是过招,是‘接受美学’。故而两方之一的绝对忍受无法成为战争。因此战争亦不过大规模相互狩猎、饥餐渴饮、自相残杀、以暴制暴罢了。流血、牺牲,都是理所当然,无人值得同情或谴责。暴力角逐里,弱者被强加意志,无可厚非。还有什么能比人类这种狩猎更为残忍?又有谁有办法阻止它?”

“至今没有。即使是最高明的军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