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被他看到受不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身后那货立刻站起身,还提高声音质问:“你要去哪里?”

简直就是牢头,基本我走哪他都要跟着,这个年代的男人养情妇需要这么拼命吗?我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回头对他说:“我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卡尔被我的话噎到,他动作僵硬地坐回椅子上。我继续往前走,可还是能敏感地感受到身后那种有如实质化的视线,黏糊糊的,跟蜘蛛丝一样的颤栗感,很可怕。

好想弄个刷子什么的,将身体刷一遍,看能不能将这个家伙的视线给刷掉。

走到起居室的时候,早上的阳光从私人甲板那边一路铺进来,变成金色的毡毯。我看一眼身后,卡尔并没有跟上来。也是,他要是连女人上厕所都要跟,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心理变态。

自如地将鞋子脱掉,直接赤脚踩着满地阳光走到甲板上。然后开始一些简单的暖身运动,动作很慢,把握自己的呼吸。我听到自己的呼吸与甲板窗外海洋的气息融为一体,压肩,甩手,下腰。仿佛回到小时候的基础训练课,一丝不苟,你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骨头细微的响动。

我面对着窗户外的海洋,阳光照在脸孔上,温暖了我的眼睛与嘴唇。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到下颌处,我无动于衷地将重心移到右脚,背脊伸展,自然地呼吸,左脚向上抬起,薰衣草色的裙摆顺着我的小腿往下滑,跟坠落的紫色花瓣一样。

在左脚过头的时候,右脚脚尖也跟着踮起,手臂肌肉放松地向上与抬起左脚形成呼应。这是一个美丽的舞蹈姿势,宽大的裙子也顺着这个动作而变成一个华丽的形状,如同怒放的花朵。

我不喜欢软绵只追求美感的动作,柔软的外壳下,坚韧的力量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仰头看着上面自然垂落的手指,我慢慢地收回动作,左脚重新回到地面上。然后放缓呼吸,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结果视线余光瞄到旁边有人,眨掉眼睫毛上的汗水,我转头看到卡尔靠在甲板门边,他咬着下唇,用一种令人窒息的眼神凝视着我。

说实话,被一个只认识两三天的男人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只感觉到惊悚。

他的眼神带着某种病态的执着,而我根本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执着来自哪里,这种牢笼一样的目光真想让人戳瞎他。

用手拍一下裙子上的褶皱,估计露丝不会想要我穿过的裙子,我并不打算在卡尔那种阴森森的视线下继续练习,鬼知道他看到我露大腿又在意淫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现代舞?”卡尔并没有走过来,而是靠在门边,歪着头疑惑地问我。

“踮脚尖这个动作是芭蕾舞。”现代舞一开始就是从芭蕾舞中挣脱出来的,伊莎多拉脱掉芭蕾舞鞋的束缚,从此舞蹈界的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这不是芭蕾舞,你没有穿舞鞋,而且你看起来很轻松。”卡尔已经不接受我明显的忽悠,他走到甲板上,然后坐到藤椅上,用手扯一下旁边的绿色棕榈树。

真不知道这棵树哪里得罪你了。我觉得跟他解释舞蹈这玩意,他应该不会有兴趣,那些关于自由,梦想,信仰之类的玩意又不像钞票跟黄金那么惹人喜爱。最后我还是保守地告诉他,“现代舞跟芭蕾舞有些不同,它更多的不是追求美感,而是追求自身。比起整齐划一,它最需要的是你自己内心的感受。”

“内心感受?”卡尔果然一脸这是什么玩意的表情,当然他很快就收拾起那种明显的鄙视。“什么感受都可以?”

我不在乎业余时间帮人科普舞蹈常识,“愤怒,绝望,哀伤,喜悦,恨或者爱。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你有的,都能变成舞蹈。”

“听起来……”卡尔一脸听巫术普及的怪异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听起来很神奇,呵。”

这嘲讽的口气,这别扭的笑脸,就直说你看不起“杂耍”演员会死吗?

“那么你能表现出爱情吗?”卡尔突然忍不住问,他呼吸有些紧张,接着重复自己的问题,“你如果爱上一个男人的话,你会怎么表现?”

怎么表现?我忍不住思索起来,这种感情我更多的是通过别的途经来收集演化的,因为我从来没有为哪个男人动过心。我试着改变情绪,眼睛看着卡尔……看了大半天发现对着这家伙的脸没法入戏,只好将目光虚放在他身后,然后慢慢地寻找那种感情。

动作配合呼吸变成我的本能,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改变自己的身体韵律与形状,最终与背后的光线融为一体。如果我要表现自己爱上一个男人,那么我的眼神会跟着变得深情,我的手指会比水还要柔软,我的脚步将坚定不移地朝他走过去。

卡尔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要迎接我,他眼光里的迫切让我觉得这段路途是那么漫长,导致他等了千万年都凝固成化石。

他将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颊,眼底的痴迷明显可见,甚至我有种错觉,跳舞的其实是他而不是我。然后他的脸慢慢接近,呼吸声加重,半垂下眼皮,地上我们的影子紧贴在一起。

一个吻……一个还没得及碰触到我的嘴唇的吻,就这样被我用手大力压开了,卡尔猛然惊醒过来,他的脸被我的手隔开,有些变形加委屈地说:“你答应我的。”

一个大男人,拜托不要用这种撒娇的口气跟我讨要东西吗?我很不习惯。

“抱歉,我没准备好。”我可不打算跟一个认识不满三天的男人接吻,这太不卫生了。

“你不会骗我吧。”卡尔那种警惕的多疑又冒出头来。

“不会……”才怪。我在他眼里看到那种阴险的算计又浮现出来,如果让他知道我下船就要撒开脚丫子跑路,他估计真能打断我的腿。

“你最好不要耍我。”卡尔阴下声音,一副索吻不成恼羞成怒的模样。

“当然。”我若无其事地敷衍他,看他一脸不打算罢休的样子,真想揉太阳穴,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的这么多疑,他没生错性别吧。我骤然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插到他衣领处的内领巾里,狠狠将他的头给拖下来,然后抓住他的下巴一转,一个重重的吻就这样落到他的侧脸上。吻完一把将这个讨债鬼推开,忍住抆嘴巴的冲动,皱眉说:“好了,你别闹了。”

卡尔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脸,似乎还无法反应回来发生什么事,这种呆样子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我在非礼他。

转身就往里面走,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那是一种跟早上类似,但是却又温柔得多的声音,“如果你想练舞……那练给我看。”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早上不是还想将那些半瓶水的绘画音乐鉴赏知识往我这里塞吗?这么快就改变注意了?

停止脚步,我侧脸看向他,阳光将我们同时笼罩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种比阳光还要清澈的感情。

心跳莫名其妙漏跳了一拍,然后我听到自己回答:“好。”

阳光静默,在我们脚下延伸成河流。

☆、第44章 爱情

卡尔又跑回房间里办公,我依旧要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椅子上发呆。正确地说是他陪我练完舞后,又将我拖回他房间里,在知道我会法语后又塞给我本法语小说,让我在他面前自己打发时间。

与其一直坐在这家伙旁边,我宁愿走出他这间b层套房,到三等舱散步甲板上晒太阳。我懒洋洋地翻过一页纸,卡尔在旁边咒骂给他处理财务的可怜下属。时不时会听到他忍不住低声一句“我要解雇那个白痴一样的英格兰律师”或者是“那个家伙会不会办事的,轻浮得只会喝酒的蠢材”。

在他手头上讨生活的工作人员真是辛苦,到底是怎么忍受这种任性癌晚期的挑剔雇主的?

卡尔很多时候会乘我不注意偷瞄我一眼,这种眼光我尽量忽视,因为他的视线让我想起看着自己财产的葛朗台。当然他看多了自然而然就麻木了,那种触手系的目光被我淡定地撇开。我保持着神游的外表,然后在心里默默考虑在这家伙没空盯着我的时候,可以去拜访安德鲁。虽然船速会减慢,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希望他能出面打一封无线电报,联系附近同航线的船只,不一定要他们紧跟着泰坦尼克号,但是至少距离能保证在一个钟头内赶到。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卡尔将处理好的文件一部分塞进保险箱里,还有一部分递给老贵宾犬,好像是吩咐他去发无线电报。男仆托着银质餐盘,开始布置午餐。

拿着半米长的餐巾,餐桌上的桌布有刺绣的蕾丝,我努力想一下这个年代的有钱人过的是什么生活。这是一个每个富人出门都要带仆人,每个仆人递给主人东西都需要银质托盘,报纸要熨烫,鞋带衣物要一尘不染,晚餐上二十道菜的年代。

午餐没有那么夸张,就七八道菜。据说女人吃完午饭等下午茶的时候,还要换茶会的衣服,然后吃完下午茶又要开始考虑七点吹号角八点开桌的晚宴要穿什么衣服。

听起来,这堆有钱人真是无聊到没事干,天天就琢磨吃跟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