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孙正坐在榻上拿着一个九连环在拆,上面的圆环已经被他拆下来了两个,旁边梨香和他的奶娘正在守着他。只是大概是心情不好,他的脸色有些恹恹的,神情很沮丧。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像以前那样伸着手要他抱,只是又继续低下头去玩九连环。
太子挥了挥手让梨香和奶娘走开,然后坐到他旁边,抱了他问道:“昭儿在干什么?在拆九连环吗?”
四皇孙坐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却仍是不说话。
太子握了他的手问道:“今天姐姐对昭儿发脾气,昭儿伤心了是不是?”
四皇孙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变化,扁着嘴巴十分委屈起来,宝石一样的眼睛含满了泪水,声音软软的道:“姐姐,坏。”
太子连忙抱起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他道:“是姐姐不好,可是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只是心情不好。我们去找姐姐,让姐姐给昭儿道歉好不好?”
四皇孙却拒绝道:“不要,姐姐,坏。”
太子继续道:“昭儿不原谅姐姐,姐姐会很伤心的,父王和母妃也会很伤心的,昭儿最喜欢父王和母妃,一定不想父王和母妃伤心的是不是?”
四皇孙没有再说话,太子叹了口气,于是抱了他去三郡主的屋子。
三郡主正靠在徐莺的身上,徐莺正低头跟三郡主说着什么,三郡主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偶尔还会跟徐莺说一两句话。
见到太子抱着四皇孙进来,三郡主不由将脸埋到徐莺的胸前。她此时已经后悔不该跟弟弟说那些话了,此时惭愧起来,便不敢去看四皇孙。
徐莺抬起头对太子摇了摇头,脸上有无奈。
太子走到她旁边坐下,然后看着三郡主道:“昕儿,父王来看你了,昕儿将脸遮着做什么,昕儿不想看到父王吗?”
三郡主摇了摇头,而后悄悄地从徐莺怀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太子。
太子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道:“昕儿是不是觉得对不起弟弟,不好意思见弟弟?”
三郡主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太子又道:“那昕儿跟弟弟道个歉,然后跟弟弟和好了好不好?”
三郡主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四皇孙看了她一会,然后将手上的九连环递给她,道:“给你。”
三郡主伸出手接了过来,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将整张小脸露出来。接着从身上拿出一颗彩色的珠子,递给四皇孙。
太子和徐莺看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太子和徐莺将三郡主和四皇孙一起放到了床上,两姐弟渐渐的重新玩到了一起。
四皇孙毕竟是人小心事少,很快便又重新嘻嘻哈哈起来,甚至又敢重新去抓弄她的姐姐了。而三郡主虽然还有些别扭,但看着这样的四皇孙,也慢慢的展露了笑颜。
徐莺看着这样的他们,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太子握了她的手,跟她道:“慢慢来,他们小时候不长在一块,所以感情才会淡些。等他们相处一段日子,感情自然就好了。”
徐莺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想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子跟太子妃说的事,赵婳自然也很快知道了。
她本就是聪明之人,又善于收买人心,所以趁着太子不在京中,太子妃疲于支应东宫的这两年,她在东宫收拢了不少的人,所以对东宫的事自然灵通。
她让人引诱大皇孙挑拨三郡主那件事是她失策,她不该没有计划周全就下手。其实她也没打算要如何,只是徐莺将杜邈带回来这件事实在令她恼火,她不过是想利用三郡主给她一点警告,让她没事别多管闲事。
她想得清楚,那宫女会接触的人多了,难道能够因为她的宫女跟她说多了几句话就能说是她指使的不成,只要宫女不认,这件事扯来扯去结果也扯不出一个定论来的。而其他人就算怀疑她又如何,没有证据就不能将她怎样。她是生了一对儿女,养育了嫡出的大郡主和二皇孙,上了皇家玉碟的太子嫔,要定她的罪也要有真凭实据。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太子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下她的罪,他甚至不跟你讲什么证据,直接就打杀了她身边的人,断掉了她的臂膀。
果真是相信无论她做什么都会相信,不相信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相信,而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到了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了吗?
她自认为这些年来行差踏错的时候少之又少,更在二皇孙的事情上做得完美无缺,如今外人问一句她是怎样对待二皇孙的,哪一个不夸一句仁至义尽,她亦是小心翼翼的从不敢在二皇孙的身体上直接动手脚,可太子却仍是不信任于她。
赵婳心痛的闭了闭眼睛,她想是她太急了。或许是杜邈回京的事令她感到了压力,她行事才会这么急躁起来,如今弄得太子甚至要将二皇孙隔离她的身边。
她握了握拳,又狠得睁开眼睛。无论如何,二皇孙不能脱离她的掌控,二皇孙不仅是她的一道平安符,若是离开了她,亦是会让许多事生出变数。而没有了二皇孙在手的她,宣国公府亦不会再站到她的身后。
青盏悄悄的从外面进来,轻声喊了一声:“娘娘。”
赵婳敛了脸上的神色,问她道:“青心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吗?”
青盏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在外头找了一户人家,让他们将青心的尸身领出去安葬了。他们也答应了愿意将青心葬在他们家的祖坟,好歹不会令青心做了孤魂野鬼。”说到后面,声音里已有哽咽之色。
她和青心是在赵家的时候,一起被选进来伺候赵婳的,两人几乎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平时为了争夺主子的倚重,时有竞争,但感情到底是不一样。何况这一次的事,赵婳本是打算交给自己更加看重的青盏来做的,是青心为了表现揽下了差事,结果却没想到……这让青盏多少有些觉得青心其实是代自己死了。而青盏还有一个不敢说出来的心思是,看到身死的青心,身为同伴,青盏多少有些狐死兔悲之感。
而赵婳脸上亦是有些沉痛,青心虽然比不上青盏,但到底是她的左臂右膀,且对她忠心无二,何况她还是从小伺候她的丫鬟,心里怎能没有感情。
赵婳对青盏道:“幸苦你了,青心的事,你很伤心吧?”说着顿了顿,也道:“我也很伤心,你和青心是从小跟着我的,在我心里,说是将你们当成姐妹也不为过,可是没想到青心却会因我而死。青盏,我心里很愧疚,若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让青心去涉险的。我没有想到殿下会不问原由就处死了青心。”
青盏没有说话,但眼睛却是红红的,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道:“娘娘,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替娘娘做事本就是奴婢们的使命,何况娘娘并非故意要牺牲青心,这本就在娘娘的预料之外,又怎么能怪得了娘娘。”
赵婳道:“你们不怪我,但我却怪我自己。”说着顿了顿,吸了一下鼻子,又转头对青盏道:“我在东宫的处境已经越来越艰难了,我以后也未必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事。青盏,我给你找户殷实的人家嫁出去吧,你跟着我,只会跟着我一起涉险受苦。”
青盏听得却连忙跪到赵婳的身前,扶着赵婳的膝盖道:“娘娘,奴婢是您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丫头,奴婢的命也是您给的,您身边已经少了青心了,奴婢这时候怎么能离您而去。奴婢不愿意嫁人,奴婢只愿一辈子在您身边伺候您。”
若说在青心死的时候,青盏恐惧之下有一瞬间有想要离开东宫的想法,在此时听到赵婳的这番话时,青盏也早已惭愧得不敢直视赵婳了。东宫艰险,这在她们进宫之前就预料到的,这些情况都在娘娘的预料之外,又怎么能怪娘娘护不住她们,何况为主子死,本就是下人的本分。娘娘心心念念为她着想,她却想着抛弃娘娘,她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想法。
赵婳道:“你不后悔,毕竟……”
青盏连忙打断她道:“不后悔不后悔,娘娘,只要您还给我继续伺候您的机会,不要赶我出东宫。”
赵婳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刚刚看出青盏因为青心的死有些心不坚定了,而她失去了青心,已经不能再失去青盏这个臂膀。
赵婳将她扶起来道:“好了,看你,我早跟你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别老是跪来跪去的,我不喜欢人跪我。”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也答应你,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不会赶你走。而若哪一天你想出去嫁人了,你也告诉我一声,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