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驾驶那辆令他们震撼“机巧”马车的随扈,坐姿沉稳,下盘夯实,即使在这种颠簸石砾荒野路途,依然带有行军出征之风。
这样一支精锐部队,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疲惫松懈了前进时速,分明是有意配合他等的速度才是。
他将视线暗中投向贫民中,一直沉默低头的一名身形长瘦的男子,似感应到他的目光,他猛地抬眸,朝他浅眉一笑,动了动嘴型:静观其变。
罗平一震,敛尽眼底的神色,重重颔首,便又若无其事跟着虞子婴他们身后,青衣侯对这名胖女子的态度十分奇怪,他觉得或许她真的有替他们获得一次新生面的希望。
虞子婴即使不用回头,依旧能感觉得他们私底下的一举一动,她感叹有时候五官太敏感,也是一种负累啊。
那个一直隐藏的男人亦是她在意的人之一,不显山不显水却在暗中操纵着一切,若她没猜错该是一名谋略策划型人物。
但是她对人兴趣不在,令她在意的是从他身上虞子婴能感觉到有一种跟猀华十分近似的气息,她暗暗怀疑着他的身份是否是跟猀华有关。
眼看,部队进行的行列像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曲折地在土黄色的原野上蠕动,原来暗淡无光地平面被披上了一层红橙相间的晚霞,他们才终于来到贪婪之城。
盯着那巍峨碧瓦飞薨的城门口,飞阁流丹,气势恢弘,如同沙场上的铁甲军墙,檐角飞翘,钩心斗角,延至天边,瓦上碧绿,焕发魅然,俨然危楼,囷囷焉拔地而起,棱角似一笔白描,凌空潇洒。
虞子婴止步,此时的她与队伍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却不再朝前迈步。
一直跟着她身后的罗平、姬三他们也停下了,视线有意无意投注在她身上,不明白她现在想做什么。
那被隆重辉煌异妆点过的城门,红漆虎黄铜门柄的大门早已敞开大迎,十丈软红绸从碧玉城门街道延伸铺就至城外,城门两排分别罗列着身穿蓝盔薄甲的城中守卫,每一人手举戟枪,身杆笔直若一尊尊雕塑。
城门前则排着两行漂亮而无一不精致的娃娃,它们每一个都不越过十二岁,然而稚气的面容却僵皮,肤色惨白,两颗黑珠镶嵌在眼眶内,即使每一位都穿着华贵的红绸大衣罗裙,戴着莹珠花绢,喜气洋洋,亦依不似活人般灵动。
队伍便这样止于城门前,从车厢内轻叩出一声金玉声响,车把式便上前躬身将沉重的青帷掀开,于马车两旁的同行士兵立即收势下马,将下摆一撩单膝跪于地面,如稻麦迎风弯腰,整齐划地一垂首恭敬迎接。
一截金丝藻绣繁杂的绿袍垂落于地,接着一道颀长如魔如玄的青魅身影步出车厢,那一刻从阴暗处迎接众人目光,仿佛万千彩霞都汇于他削挺的躯体上。
万千人卑跪,唯他一人尊站莅临。
一片静逸庄严时刻,那一群穿着喜庆娃娃装的孩童们僵硬地退开,从中央部份,小跑出一个拎着裙摆娇小的女孩,她手抱着一只黑色兔布娃娃,一身绚丽粉贵的霓裳拖曳长裙于空气中划过一道流光,穿越重重跪于两旁的人群,朝着青衣侯飞奔而去。
“那斓~”
一道欢快的糯软,像是漫天飞翔蒲公英般轻软的声音欢快喊起,惹来众人有意追随。
青衣侯微微抬眼,一双铁灰色双瞳映入了万千旖旎光彩,却是只流露出表面的瑰丽,令人看不透眼底的深色,他看到朝他飞奔而来的娇美身影,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却一眨不移地关注着。
此刻,经夕阳无限地接近了地平线,有红又大,放射出刺眼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
虞子婴微眯起清泠的目光,只觉光线有那么一刻刺目得让她想毁掉。
那抹像粉色彩蝶欢快飞舞而来的娇小身影,就这样稳妥妥地最终扑进了青衣侯的怀中,她扑在他胸膛前,抬起的那双笑弯如月的眼睛,流露着浓浓的喜悦与激动,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那斓,我好想你!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拥着他韧性的腰,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青衣侯对她热情的态度,仅俯下视线,矜贵地轻“嗯”了一声,并无多作表示,但他那不偏不移等候,那能允许她靠近的态度,但这一幕也足够惊掉许多人的下巴了。
没有想到青衣侯对那名绝美少女竟如此纵容与亲密,贫民们由回惊吓的眼睛,不由得他们将视线投向身边的虞子婴。
此刻她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轮廓的五官只剩一片模糊,只觉两者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啊,瞧那美少女的模样,美得令人怜惜珍爱,如同一件需要用心珍藏的稀世珍宝一样,而她却像是——呃,被放养在野外生存的一只宠物?
须臾,落日已经全部壮丽沉没,就连留下的些许的霞光,这时,从城内游离出两排粉荷宫灯一盏一盏燃起,更为城门燃起了星点温馨光泽,也是绝无仅有的绚丽。
一阵零碎脚步踏继而来,青衣侯麾下城主府的能士等小公主诉讼完她的相思之苦后,才端着姗姗来迟歉罪的表情出城来迎接,当他们看到青衣侯回城时,一张张脸亦是带着颀喜上前参拜。
“走吧。”
虞子婴将出场的人一一看过,好像都不是她要找的腾蛇皇族,便转身欲走,这时青衣侯却若有所感,一双冷魅视线准备无误,穿过婆娑光影地投落于她身。
“喂喂,胖子,等等,青衣侯在看你,他在看你,在看你啊!”舞乐刚刚绝望的心情却因为青衣侯那两束笃定的目光而重燃熊熊希望,他果然没有料错,那青衣侯对小胖妹绝逼是真爱啊!否则这种时刻怎么还会有余地,特地关注着角落的她呢?
他表示很想拽着小胖妹也融入那片和乐融融的贵族生活啊,而不是跟着这一群贫民站落在这阴冷角落,眼巴巴地既羡慕又嫉妒恨啊。
“你不想走,就留在这里吧。”虞子婴没有回头,就像感觉不到背后的视线,只冷淡地睨了舞乐一眼,便率步朝前先走。
罗平他们看了看两边情况,最终也只有浅叹息一声,召集队伍跟着虞子婴一道离开了。
而舞乐愣了一下,红唇若有所思地抿了抿,怯怯的脚步当真欲朝着城门移去,却倏地感受到青衣侯那道赤凌凌令人发寒的目光,脚一跺,一脸悲催泪奔地只好跟着虞子婴一道离开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青衣侯不让他带回虞胖子,绝对是不会让他回去的!呜呜!他的命运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啊他!
“那斓,在看什么?”龙婳婳撅起水润润的粉唇,顺着青衣侯的视线望去,夜色朦胧中好像看到一道道人影隐约的剪影轮廓。
嗵!莫名地她心中有一种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侯爷,您终于回来了,下一次要出任务绝对要带上我啊。”贪婪之城之最“机巧”专家胡莱瞅着青衣侯,他长得一张讨巧的娃娃脸,圆圆的大眼随时随地有一种我很委屈,我很可怜的错觉。
“滚,下次该轮到我了,别以为你长得可怜没有爱就能够随时随地不要脸!”贪婪之城之最的“鬼将”雷煊赶紧拖过他,他一面落腮胡遮面,虽然亦长得一双铜铃大眼,但他的感觉却跟胡莱完全不同,他一瞪眼只令人觉得凶狠吓人。
这时双条粗臂一左一右将他们的脖子勒住,他们两人头顶传出一道如雷轰的低沉嗓音:“别丢人了,侯爷长途疲惫正准备歇城休整,可不是为了听你们两个家伙的废话牢骚的!”
君鼎鸿,贪婪之城之最“拳师”,他懂八极拳,跟制作一些小玩意儿。身高若一座小山,浑身肌肉结实,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露出一道刀削般的肌肉线条。
“进城。”
青衣侯此刻表情依旧冷漠,却少了面对外人的疏离冰冷,像是习惯他们聚在一起的胡闹,只覃淡下了一道命令,这群桀骜不驯的禽兽们便立即收起尖锐的爪子,变得跟绵养乖巧听话。
“遵命。”
“嘻嘻嘻嘻……果然有那斓在,君哥哥、胡哥哥他们才会有趣得多呢~”龙婳婳抱着青衣侯,心下得意,便不由得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