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捕头唤了他一声。
“神仙斗法,百姓遭殃。”他撇撇嘴道:“真凉哪, 这京城的天, 看来又要变了。”不管如何, 头顶上的乌纱帽是暂且保住了。
颜家的马车很快地回到了定远侯府。
如玉从马车上下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无法反应。
只见定远侯府只有特殊时刻才会开启的十尺大门向外敞开, 整个府邸张灯结彩挂满了吉字灯笼,十馀名粉衣婢女提着大篮子四处发送甜糕与面糖,一旁的侯府围墙外摆了长长的木案, 几名管事正忙着发义粮给排了好几长队的百姓们,七管事站在大门边吆喝指挥着,朝路过与来凑热闹的人们喊道:“今日定远侯府有吉事,我们小娘子回来了!一会儿侯爷会过来发派吉祥钱庆祝,凡道喜者人人有份,排着队来。”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欢腾,恭喜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玉儿!”
突然一声浑厚有力的叫唤声传来,如玉看去,见她的亲爹,定远侯颜赫一身便衣,门神一般直挺挺站在大门旁,严肃的面庞带着罕见的激动。
“到了到了,小娘子到了!”
定远侯府的数十名下人一字排开站了长长一排,见如玉下了马车很快地簇拥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颜赫走了过来,穿过众人来到如玉面前,伸手将如玉紧紧挽住。
“爹。”
“玉儿。”
见着女儿,颜赫难掩激动,他的女儿,当初没能让她十里红妆出阁,只能从二门悄悄一顶青衣小轿送出府,如今再不合礼数,也要风风光光将人迎回来,让满城百姓知道她仍是定远侯府捧在手心的宝贝。
颜赫扶着如玉跨过火盆,管事拿了一小袋白米过来,如玉握了一把向外撒去,她力气小了,撒得有些落在了门槛内,颜赫便抓了一大把向外用力撒了出去,凌空划出一个漂亮的白色弧型,白米飞散而去,象征着去除霉运迎来新生。
颜凛在大管事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遥遥望着父女两人。
如玉看着大门内左右站得满满当当的颜家人,大伯三叔四叔,堂兄堂嫂与伯母叔母们,登时又红了眼。“爹......”她轻声道:“我回来了......”
看见颜凛出现在相府的时候,紧压在心头教她几乎窒息的抑郁感,眨眼间少去了一大半;侯府正门大开的那一刻,看见颜家摆明的态度,剩下的那一小半也烟消云散了。
明明两日之前她还在十五那年,还在府里同颜凛嬉笑玩闹过,现在归来却恍若隔世经年,如玉捧着心口,毫无预警地昏了过去。
“玉儿!”
一直桎梏着的枷锁,被破开了。
*
如玉沉沉昏睡了三日夜,回到侯府的第四日才清醒过来。
她一醒来,顿觉神清气爽,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好的休息过了。
下午时分,侯府一个人都没有,如玉只觉一身轻松,忽然来了兴致,同晚画两人自己下厨,弄了几道家常吃食,加上滚滚三人吃了个肚儿圆,在侯府里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消食。
侯府较之她出府前又扩大了些,这几年颜赫战功彪炳,正雍帝先前抄了侯府左边的宅子,转头便送给颜赫了,然颜赫只差人打通了宅子,并未将侯府扩建整理,一切都还与如玉印象中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院子,似乎扩大了不少,多了一个悉心布置的花苑,一座休憩的小阁楼,玩赏的小湖与湖心亭,就连连接着院子与中庭的回廊似乎都整饬过,雕花与嵌入壁中的灯盏都风雅精致许多。
如玉在花苑中静静坐了一下午。
傍晚,颜赫仍不见人影,沈秋娘一人风尘仆仆地从铺子那回来,她见着如玉,惊呼了一声,高兴地上前拥紧了她。
“玉儿,二娘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二娘!”
如玉同沈秋娘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将这些年来相府里发生的事,掩去了宇文珏的部份,挑着陆无双做的一一说了,她尽量轻描淡写,沈秋娘耐性地听着,可其实她早从藏锋几人那得知如玉这几年过的日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搂着人道:“回来了就好,那陆无双着实可恨,瞧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二娘给你好好补补身子。你爹与老太爷不会放过陆家的,以前你人在相府,他们有所忌惮,现在可不怕了,你等着看,颜家不会放过陆家的!”
“二娘。”如玉趁机道:“教教玉儿管帐与经商的弯弯绕绕吧。”她觉着她的一些心思,沈秋娘是懂的。
“嗯?”
“陆家背后,靠的是雍京商会的支持吧?”如玉道:“玉儿也想同陆家与陆无双讨回一点公道。”
沈秋娘不无讶异地看着如玉:“确实是,可,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陆家还有一大半靠着浣南李家供养着。”
“浣南李家?”如玉一愣,旋即想起李潇洒与柳茵茵两人,柳成荫是陆家派系的人马,李潇洒极有可能为了妻子而支持岳丈与陆家。这个时候,李家兄弟二人已经成功地夺回家产与祖业了。
“正是,李家同江南苏家一般,都是百年巨贾人家,基业庞大,势力盘根错节深植各地,便是支持陆家也游刃有馀,你若什么门道都没有,只学管帐与经商之道那些,是不可能釜底抽薪弄垮背后支持陆家的那些商贾的。就是雍京商会,势力都不是二娘可以比拼的。”
如玉的肩膀垂了下去。
沈秋娘见她那沮丧的模样,赶紧道:“虽无法与之抗衡,借力打力却是可以,古有合纵连横之术,在几大商会与李家之间挑拨离间却是不难,二娘也曾计画过,与人主意来来回回出了好多个了,却同你爹一样顾忌着你还在相府,始终不敢对陆家下手。”
如玉忙道:“不要,莫要平白牵连了李家,一事对一事,制造雍京商会与陆家、李家与陆家之间的嫌隙便好了。”沈秋娘此言正中如玉下怀,她为的便是这个。“那二娘,你同我分析分析吧,那些支持陆家的商贾情况以及雍京各大商会、巨贾背后的关系。还有......江南苏家如今情况。”
不知苏珩如今在苏家是何情况,她有心打探却不好直白问出口,便委婉了些。
沈秋娘笑道:“这是自然,其它的我同你细说,但江南苏家如今的情况你得去问苏五郎才好,不出意外下任苏家掌权者便是他,如今苏家一大半都归他所管了。这些年,他也没少往雍京发展,同二娘一起谋画着要对付李家的人便是他。”说罢感叹道:“苏五郎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人物,行事果断狠辣,蚕食鲸吞了不少对手,往雍京没发展几年便一跃成为京城四大巨贾之一了,得了个黑面老五的称号。”
什么?
如玉惊讶。
苏珩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都不曾大声说过一句话,几回动怒都是为了她与陆无双翻脸,在她的感觉中,一直将他当成了闲散的名门贵公子。
正说着,管事便来通报苏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