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欢懊恼自己昨日的糊涂行为,立马换上笑脸哄劝:“幼幼……对不起,昨晚是我喝高了,才、才有些胡言乱语……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也不会强迫你了,以后我若再犯,你就打我罚我睡地铺。”
他握着她的小手,温柔地亲了下:“这次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吗?”
片刻后,幼幼点点头,但是没看他,
容欢长出一口气,等习侬端来清露,亲自服侍她喝下。
幼幼这次的病一直烧得断断续续,待彻底痊愈,已经过去一个月,不久,御史张大人的夫人举办茶宴,幼幼收到邀请。
太妃想她成亲后便久不出门,前阵子又病着,时间长了难免憋闷无趣,倒是赞同让她出去散散心。
容欢早朝回来,幼幼正巧也要出门,见她不过一袭苏绣玫瑰紫弹花冬裙,连发饰珠钗的佩戴也是亲王妃身份中最朴雅的一款。
幼幼见他端详自己默不作声,以为是哪里不妥:“怎么了?”
容欢问:“我记得瑞福记的衣裳不是裁制好了吗。”
幼幼明白他是指那件金丝华锦:“只是小宴而已,不必穿的那么庄重吧?”
容欢笑道:“毕竟是你成亲后第一次出席,还是穿得庄重些好。”
因他坚持,幼幼也就应了,吩咐习侬取来那件五彩遍地牡丹蜀锦长裙,料子舒软,剪裁得十分合体,搭配着衣裳重新堆挽发髻,至于首饰,是容欢亲自替她挑选的,他说一件习侬就按照吩咐戴一件,最后照镜,连幼幼自己都是一脸惊艳。
来到张府,幼幼被家丁引领至暖厅,走在九曲回廊里,迎面走来一条人影,正是柯英婉。
“婉姐姐!”二人一见面,立即热络地黏在一块,有说有笑。
柯英婉看着她这一身装扮,与其说被惊艳到,倒不如说是被吓到了,口中啧啧道:“就是不一样了,可真美……”
幼幼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哪有,婉姐姐才是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柯英婉一挑眉,顺手掐下她的细腰:“死丫头,今天嘴巴涂蜜啦。”
幼幼咯咯发笑,一对好姐妹并肩前行,幼幼想到适才她是从暖厅的方向行来,准是老早就叫人在门口等她的消息了:“其实没几步的事,何必特意出来迎我。”
柯英婉笑了笑没说话,眼神却晃过异样,即将临近暖厅时,突然开口:“幼幼……”
幼幼不解抬头。
柯英婉落下句:“乔素儿今天也在。”
乔素儿小产后,恩宠不减,已经被抬了姨娘,原本她的身份是受人眼色蔑视的,奈何她是孟三公子的宠妾,孟三公子又独独钟情她一人,如今出门参宴经常带着她,渐渐的就在上京贵圈里走动起来,而乔素儿能有一席之位,也完全是因为有了孟三公子撑腰,不过乔素儿的确不简单,极会处人待事,明理知进退,虽是孱弱之身,却不卑不亢,再加上一股柔弱温婉的气质,偏偏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在这等看重势力的圈子里,居然也叫她混出一点人缘来,况且她生得实在美,正如古诗上所描述“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以致那些贵女第一眼看到她,都不得不承认,这般柔弱风情的佳人,只怕京城里都挑不出几个来,难怪孟三公子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幼幼猛地顿住脚步,这才明白柯英婉的用意——是要给她提个醒,有所心理准备。
今日应邀出席的千金贵妇不少,其实多数人都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瑜王妃,之前幼幼跟瑜亲王的婚事轰动京城,理所当然想瞧瞧对方成为新妇后的模样,在背后七嘴八舌品评他人,一向是这些贵人们的专长。
结果当幼幼一出现,全场人俱震惊了,最后脑中只闪出一个字:美。再多一个字,那就是:真美。尤其是她身上金丝华锦剪裁成的衣料,那可是宫中皇后贵妃娘娘才穿得起的,如许珍贵的蜀缎若换成寻常人穿上,只怕就成了人衬衣裳,反变绿叶,也唯有幼幼这般模样才能压得住金丝华锦的光鲜富丽,面泛莹辉,美上加美,简直就是那有了生命的稀世宝石,浑身上下皆值得品味。
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神,跟雨点似的密密麻麻的砸在幼幼身上,令幼幼肌肤都隐隐生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哎呀,我算知道了,什么叫‘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伴着银铃般的笑音,幼幼转身,只瞧袁千金与孔十姑娘携手而来,而笑得爽朗开怀的,正是袁千金。
她跟盯金子似的盯着幼幼这身衣裳,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金丝华锦一年织出不过四尺,穿在身上,可不就跟披着黄金一样:“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料子呢,光是让我摸一摸,就得兴奋得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呢。”
“瞧这没出息的。”柯英婉赶紧笑着推幼幼一把,“来,回头你就换下让她穿上,我瞧她是不是兴奋得几天几夜合不上眼。”
袁千金佯怒瞪她一眼,随后又抿着嘴儿笑:“就算给我我也不敢穿,我又不是眼前这位美人王妃,可撑不起这个气派来。”
经她调侃几句,先前那股被众人挤出的酸里酸气的气氛才被冲淡不少,幼幼感觉就像自己未出嫁前一样,几人的感情依旧那般要好。
袁千金拉着她的手:“走,咱们过去坐。”
其实张府的这个茶宴,说到底不过是大伙儿聚在暖厅里品茶闲谈,请来外头的杂耍班子在台前表演添兴,因冬日里活动较少,平时闲不住喜欢热闹的太太夫人们,可不就借这个机会出来解闷。
袁千金她们选在一桌位置较好的座位上,其中有几位熟面孔,文亭伯的小女儿任氏和工部尚书的千金谭淑琳,而跟她们相邻那桌,坐着杜织吟、今日府主夫人的千金张初惠以及……乔素儿。
☆、第37章 [恨妒]
看到幼幼她们来了,任氏跟谭淑琳都很开心,反观张初惠几人,神情各异。
幼幼眼尾余光瞥了一眼那湖水绿衣角,猛然像被针尖扎了下。
因是邻桌,装看不见那是不可能的,幼幼如今贵为亲王妃,几人不得不起身行礼,张初惠看着幼幼那身金丝华锦,云鬓上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手腕上珊瑚手钏,脚上宝相双色缎绣花纹软底靴,刺得她眼睛都红了。
想到对方是瑜王妃,杜织吟脸色亦青一阵白一阵,头一低干脆不再看。
倒是乔素儿淡静无绪,一身湖水绿底描银飞花的软缎裙衬出她姣美细致的鹅蛋脸,没有幼幼那般万千花颜的容色,却独有一番西子捧心的楚楚可怜,她恭恭敬敬向幼幼行了一礼,姿势拿捏得简直恰到好处,仿佛荡在江南晚风里一朵最单薄的芦花,尤为堪怜,既令人挑不出毛病,又有股春风扶柳般的轻柔好看,她本就容貌姝丽,而今经过精心打扮,再加上在府里习了规矩礼仪,若不是得知她的身份,那一举一动,跟真正的贵妇比起,竟是完全不差。
“咦,这么乍一瞧,你觉不觉得乔姨娘跟王妃倒是有点像?”孔十姑娘凑在袁千金耳边小声嘀咕句。
袁千金没好气地翻她个白眼,低言警告:“像什么像,口无遮拦的,小心被王妃听到怪罪于你你。”
孔十姑娘赶紧瘪瘪嘴噤言。
乔素儿腰系丝攒花结长穗腰带,上面挂着百蝶穿花香袋,最惹眼的是她白腻如玉的颈项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颗颗莹润亮白,淡水湖是养不出这样的光泽来,足见价格不菲,这样的上等天然珍珠,完全不输给正经家小姐所佩戴的珍珠链子,连袁千金也要挑挑眉毛,由此可知孟瑾成对这个乔素儿究竟有多么宠爱了。
然而跟幼幼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幼幼颈上的那串珍珠项链,珠光饱满,光彩夺目,是绝佳的天然海水珍珠,一颗颗正圆无暇,比乔素儿的那串将近大了两圈。
乔素儿行礼的时候,张初惠特别留意幼幼的表情,以前她就样样比不过这位丰公国五姑娘,如今对方嫁给瑜亲王一跃成为王妃,她就更比不过了,早知道母亲这次邀瑜王妃前来,她特地把乔素儿也叫来了,虽说乔素儿她瞧不上眼,但恰恰就是一个乔素儿,成了对方一根拔不掉的肉中刺。幼幼当初多喜欢孟瑾成,张初惠可是知道的,任她容貌好家世好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一位主子身边的婢女,作为堂堂的丰公国千金丢不丢人?这如今一见面,心里能不膈应么,反正打从幼幼嫁给瑜亲王后,张初惠心里极不舒坦,这口气憋得都快结痂要成病了,不恶心恶心对方,她难解心头之恨,要是看到对方在她跟前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如用刀子捅她几下呢。
彼此毫无预兆的相见,张初惠算计着幼幼定会花容失色,当场难堪,不由得坐等好戏,可惜最后叫她失望了,幼幼视线不过从乔素儿身上淡淡扫过,脸上那是一丁点表情都没有,而本该出现的鄙夷、厌恶、憎恨、怨怒也未从眼神迸发出来,仿佛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这叫张初惠大吃一惊,以她对幼幼的了解,任性傲蛮喜怒于色,只要遇见不高兴的事,一向挂不住脸的,难道是嫁入亲王府后……学会敛起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