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云菀沁见厅内也修缮过,桌椅配件儿都换了新的,门槛处还添了几个生脸孔的丫鬟,个个年轻漂亮,弱柳扶风,应该是新买的,完全符合爹的口味,只怕再过些日子,娘家后院又得添几个新人,玩笑道:“女儿才离了娘家几天,再回来还当进错了门。”

云玄昶哪里听不出女儿语气里的讥讽,讪道:“云家是王妃的娘家,为父的最近在兵部升职,自然要好好打理一些门庭,免得背后人议论,也叫人瞧不起王妃。”又望了一眼门槛外天井内的几个四方箱,笑着说:“王妃回来就回来,何必破费,还这么多,你初为人媳,虽说是与皇家结亲,但也需要节俭低敛,方能得圣上抬爱。”

云菀沁将他脸色尽收眼底:“女儿也是这么想的,也不大愿意流于俗套。”

说罢,一笑:“来人啊,还不将箱子都打开。”

云玄昶身子微微起来,脖子朝门的方向伸直了,不流于俗套?回门礼素来无非就是金银珠宝,绸缎器具,若不是这些,难不成是名画孤本,墨宝异花?

王府家丁哗啦啦将箱子上的锁打开。

天井内,箱子一台台接二连三地“吧嗒”落锁,在正厅众人面前亮了相。

云玄昶眼睛仁儿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半天才刷的站起来,指着天井:“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童氏离得远,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怜娘与方姨娘、蕙兰统统面露疑惑,目光全都投向云菀沁。

云锦重虽也是惊讶,却走出去,信手朝箱子里拣了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朝厅内的云玄昶笑道:“爹连砖头都不认得么!”

蕙兰连忙叫个家丁将少爷拉回来,怕少爷受责怪,连忙叫人带下去先洗手。

云玄昶自然知道那是十几箱的砖头!攥了攥拳,声音都快气变了调:“王妃回门,拉几箱子砖头回娘家是什么意思。”

云菀沁慢抚瓷盖:“父亲初登部门一把手长官之职,正是受人注目的时候,近来又接连有两名女儿嫁入皇家,锦上添花,更是风口浪尖,”茶盅一搁,环视厅内四周,唇际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回门礼若是太贵重,会叫人背后说道,于爹官位不利,女儿这也是为娘家着想。爹是朝廷梁柱,就如这砖头一样,正好是个极其吉祥的譬喻,传出去,也是个佳话呢!圣上听了,肯定会大加赞赏。不过如今瞧爹的样子,似是不喜?”

宗人府将秦王妃回门礼送来王府的当天,云菀沁叫下人掉了个包,将礼都收罗进王府库房了,高长史当时一惊,只当王妃另有准备,不料王妃二话不说,叫几名护院去王府的花园砸了一座久年不用的小破屋,将砖头搬回来,放进回门礼的箱子里。

云玄昶听了女儿的话,只觉气都胃腹里打转,收下这么几吨转头,哪里好意思跟人说,她这是看准了自己不会外传,只听女儿的话音又添了笑意:“……又恰巧见家中在装潢,父亲嫌那砖头碍事不方便放,留着盖屋子也好,”杏眸一睨,瞥向门槛处几名秀丽的婢子身上,“反正,恐怕家中迟早也要添人的。”

这话一出,方姨娘和蕙兰倒是没什么太大感受,怜娘越发是心头翻了个浪,正是得宠的人,怎么听得进家中又要纳新人这种话?可老爷近日叫莫开来找牙行买了好几个漂亮丫头,怕是也有这个打算。她摸了摸肚子,眼色黯淡,要是仍没信儿,老爷再宠自己,也不会无止境地等下去。

云玄昶只得再次忍气吞声,一甩袖子,眼不见为净:“开来,将回门礼先搬进库房!”

云菀沁捞起茶盅,撩开盖呡一口,还想在我身上捞油水?想得美。

待嫁时就撩过话,娘陪嫁铺子这几年的获利,已经便宜了云家,就当还了云家的生养债,余下一毛钱也甭想再拿。

要不是弟弟还在云家,年纪还小,还得倚仗着父荫考功名,入仕途,她余下的日子,一天都懒得再跟云家打交道。

这个爹,前世到今生,要说对她有多恶毒,倒也谈不上,偏偏他做的事儿,比恶毒还叫人寒心……对付恶毒的人,大不了他给你一刀,你还他十箭,倒也爽快利落,可这爹,薄情凉血,宛如钝刀子割肉,叫人的心一点点地冻结。

童氏虽也觉得孙女儿这事儿做得太泼父家面子,无奈也管不动,生怕父女为这事儿置了气,打起圆场,托起孙女的手,问起了王府的琐事。

云菀沁与童氏拉了几句家常,童氏又问了几句关于秦王任职长川郡的事。

祖孙正在说话,正巧云锦重洗干净了手,出来了,云菀沁转过头去,问了弟弟近日的学业和身子,蕙兰忙一一回答了。

云菀沁今天观察了蕙兰对待弟弟的言行细节,也知道这些日子十分仔细,放下了心。

童氏见她一双眼盯在锦重身上不放,便也知情达理,道:“王妃难得回娘家一趟,想必想要看看旧宅,盈福院一直有人打理,一天都没漏下,王妃可去瞧瞧!”

云菀沁知道是给自己与弟弟单独相处的机会,笑道:“有劳祖母操心了。”

姐弟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厅。

盈福院内一切如常,窗明几净,床榻家私被罩了白布防尘罩,连院外的婚前叫人栽培移植的花草都有修剪过,应该日日有园丁来料理。

二人坐在小天井的树下,初夏、珍珠和晴雪免得打扰姊弟,走到月门前守着。

云菀沁问了弟弟最近国子监的学业,又将他功课拿出来翻看了下,越看越是笑意满溢。

几篇经义和策问写得洋洋洒洒,珠玑满纸,无论见解亦或心思,远远超过同龄人,便是一般十*岁的人,都比不过,别看弟弟偶尔贪玩,真正用起心,学业绝对惊艳于众人,前几年被白氏散漫地养着,打从自己重生后,快马加鞭地督促,弟弟学业突飞猛进,再过几年定当是不得了。

翻着翻着,她不禁笑着夸奖:“不错。”

姐姐极少夸人,难得赞了个不错,云锦重也不客气了:“姐,国子监曹祭酒那日说我功课不错,举荐我明年八月去考秋闱呢。”

秋闱?云菀沁捏着纸业的手一滞,秋闱是大宣选拔才能的考试之一,前面还有几场考试需要一步步完成,通过之后才能进八月秋闱考场,考中后便是举人,而第一名称为“解元”。

秋闱中选的人,是当官的后备力量,官位若有缺,马上就能补上。

而弟弟,明年年初不过刚满十一岁。

朝廷秉持有志不在年高的信念,虽说参加秋闱的学子,年纪大小不一,并没严苛要求,可弟弟这个年纪的却是极少的,现在跳过几级考试,直接竟然被国子监推荐去考秋闱?

若中选,次年就能参加春闱和殿试,到时是皇帝亲自阅卷,若成了天子门生,便能直接入仕,成为国之栋梁。

云锦重见姐姐一脸不解,嘟噜道:“姐姐对我没有信心吗?前朝连十四岁的少年知府和十六岁的丞相都出过呢,怎么我就不行了?锦重有把握的。”

云菀沁不是不信弟弟,只国子监等着往上爬的世家子弟不在少数,怎么会落在年级尚还小的弟弟头上,问:“爹怎么说?”

云锦重犹豫了一下:“这事我一直没跟爹说,曹祭酒叫我先不要跟家里人说,只说……”

“什么?”

云锦重悄声:“只说是上头有贵人照应……先叫我安心读书,到时会给我安排个考试名额,我直接去考就行了。”

贵人?能命令堂堂国子监学官的,掌握学子科考和前程的,还能有哪个贵人?

难不成,又是宁熙帝的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他好像急着想给弟弟的学业一路开绿灯,让弟弟尽快入仕。

若说对自己有特殊感情就罢了,毕竟自己与娘长得想象……可弟弟毕竟是云家的儿子,宁熙帝为什么这么挂心?

云菀沁见弟弟盯住自己,还在等自己的答复,说不出的怪异,只轻轻说道:“嗯,那你就按照曹祭酒说的做,先安心读书,不要管别的事,也先别告诉爹和其他人。”

云锦重嗯了一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