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只说道:“在娘家便也是受人压的份儿,嫁了人还想跃过天去?”
“可她如今怀有皇子后嗣,那韦贵妃又这么看重,确实有底气横了!你们看看,那魏王还在禁足呢,她今天既然能进宫,想必连皇上都是准许的,你们猜,叫这云侧妃进宫,是不是代表皇上对魏王已经松动了,今儿叫魏王妻妾进宫,下次便是赦了魏王。”珍珠有点担忧。
“那又怎样?她能怀,咱们王妃照样能有子嗣!”晴雪说话素来大胆,光天化日也不吝调笑起来。
几个丫头意味深长望着自家王妃的眨巴眼。
云菀沁这一次却没什么心思跟三个丫头说笑了,珍珠那一席话,正中心坎儿。
这三妹在魏王府的后院混得是上天还是下地,她懒得管,只是云菀桐的肚子是魏王翻身的一记猛药,她就不得不多点儿心思了。
正想着,耳后传来含笑声:“秦王妃可别败怀了心情,小人跳脚而已。”
云菀沁转头一看,是景阳王妃,心里一动,绽出笑容,上前颔首施礼:“刚刚多谢景阳王妃维护。”
潘氏是景阳王麾下武将家中的女儿,因从小跟着父亲进出军营,认识了景阳王,日久生情,结下良缘。
她刚才本来就是有一说一,加上天生就讨厌小妾和姨娘之流,才帮腔了两句,此刻见云菀沁施礼,忙将她手一扶,又还了一礼:“秦王妃太客气了!您是亲王正妃,妾身低您一等,您对妾身施礼,叫人看着不是笑话吗。”虽这么说,却对这秦王妃生了好感,十分满意她的恭敬。
秦王收养宋王妃在杏园,就一定是有拉拢景阳王府的意思,眼下既然有机会与景阳王妃攀交,岂不正好!施个礼又算得了什么?
云菀沁望着潘氏,婉婉道:“轮辈分,景阳王是秦王的表哥,若在民间,我还得称景阳王妃一声表嫂,施礼又算得了什么,景阳王妃才是太客气了。”
潘氏听得更是欣喜,托住云菀沁的手,边走边聊了起来。
云菀沁虽是因为那余氏的关系亲近景阳王妃,可谈了几句,发现她十分健谈,可能跟沈子菱一样出身将门的原因,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性情率真,倒还生了几分喜欢。
就算她不是景阳王妃,多结交个婚后的闺中密友也不错,至少今后若是有个什么,在女眷中也能有个互相扶持的。
潘氏见云菀沁对自己亲厚,更是说得起劲儿,聊完一双儿女,又聊家中琐事,恨不能将府上有几只猫几只狗都搬出来讲。
这潘氏虽性子耿直,却还是挺缜密的,聊什么都没怎么聊丈夫,估计是因为丈夫手握军权,需要诸多避忌的缘故,怕女眷聊天中无意透露什么。
中途停下来时,云菀沁试探:“早就听说景阳王只有潘妃一个,其乐融融,家庭和谐,今儿再一看潘妃,才知果真不假,想必与郡王跟当初的宋王夫妇一样,琴瑟和鸣,神仙眷侣,是有福之人。”
果然,潘氏眼一黯,仿佛牵动了心事,说话也松了些:“哎,有什么福气!我那婆婆年轻时倒是有过一段好日子,可惜晚运不济,先送走了恩爱夫君,后来又不幸染了瘟疫,连个全尸都没落下,夫君每次提到这事儿,便要落泪,每逢婆婆生死两忌,都要大哭一场。我看着也极不好受,我与我那婆婆虽相处时日不长,却跟母女一样,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我自幼丧母,将她也是当娘一样……谁想到……”
云菀沁看到她眼睫湿润,眼圈发红,并不是违心话,是真的难受。
她这个做儿媳妇的都这么牵挂余氏,更何况作为亲子的景阳王,看来余氏还真的是这夫妻二人的软肋。
想着,云菀沁将潘氏的手一托:“潘妃别伤心了。宋王妃若知道你们二人这么惦记她,也该欣慰了。再说了,你与景阳王至今一夫一妻,也算是帮宋王夫妇延续着恩爱呢。”
潘氏收回心绪,拍拍云菀沁的手:“你与秦王不是也一样?”
云菀沁笑起来:“我们两个成婚才多久啊,以后的事儿算不准的,他纳了偏房我也不能给他打出去啊。”
潘氏看她这鬼精怪样子,笑道:“得了吧,就凭你这巧人儿,我担保我秦王表弟的心,只怕在你身上栓死了,爱你爱得紧。便就是有那个意思,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个挡不住的人。”
“听潘妃的意思,莫非景阳王有过纳妾的意思?”云菀沁疑道。
潘氏叹了口气:“他倒是没这个意思,只是他终归是皇家的人,位高权重的,就算他没这个意思,上下也总有人给他张罗。下面的人还好打发,可上面的人若是有这个心思,便枣手了。我生完长女后,将近七八年都再没怀孕,不瞒你说,皇上生怕宋王的血脉断在我夫君这一代,几次牵线拉媒,想要介绍臣子家中的女儿给他当小,我夫君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我当时都快妥协了,总不能叫夫君得罪皇上啊,后来他托了个病,才暂时打消皇上的念头……”
“噢,什么病?”云菀沁好奇,顺便取经。
潘氏都是出嫁的妇人了,还怕什么羞,什么都敢说,笑道:“说是练兵时伤了那儿,一年半载的不能人道,若是强行……恐怕会折了。”
云菀沁噗呲笑了出来,这景阳王夫妇,说大话还真是不打草稿,旁边的初夏、珍珠和晴雪却是听得羞红了脸。
潘氏继续道:“皇上一听这话,哪里还敢给他介绍新人?如此以来,好歹拖了一两年,老天爷开眼儿,这段日子内,我总算又怀上了,后来生了次子,皇上当时还大怒,骂景阳王,说不是不能人道,否则会折的么,怎么还能生,这不是欺君罔上吗,骂归骂,见景阳王府有后,总算没紧逼了。但是就算这样,皇上和郡王府一些下属门客,仍觉得咱们夫妇膝下空虚,儿女太少了,还是有叫夫君纳妾的意思,只是再没怎么明着提了。”
说到这儿,潘氏一歇,目光灼灼,望着云菀沁:“所以啊,这皇家的男人,若是真想就你一人,除了有这个心,也还得有这个力,外界的压力都得抗着啊。尤其子嗣方面,这可是最重要的,你看看,今儿那魏王侧妃,若不是靠着肚子,又怎么能叫嚣得厉害。”
云菀沁目光流转,盈盈笑了笑。
两人边走边说,俨然已经成了亲密闺友,潘氏更是说了不少掏心的话。
快到御花园时,两人才分开。
珍珠和晴雪两人脸上酡红未褪,还在回味景阳王妃的话。
珍珠憨实,脱口而出:“娘娘,真的会折么?”
“无骨鸡柳怎么折?”云菀沁笑笑。
几人一听,明白什么意思了,亦是笑开了花。
——
到达御花园内,仙乐飘飘,皇宫梨园乐人正在抚琴弄曲。
日头又升高了一些,照得四方大地越发温暖明亮。因太后不近花草的缘故,仍是在承天湖边的空旷地儿。
贾太后坐在上方,蒋皇后与韦贵妃依次坐在左边,右下首,坐着一名鼻高眼凹,浓眉丰唇的异国女子,五官有着与大宣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情,打扮得五光十色,珠光宝气,宛如一颗硕大的宝石镶在那儿,身边伴着好几名大食国的婢女和几名男子部下,也都是穿得鲜艳无比。
“那个就是大食使节夫人?果然长得有点儿像波斯猫啊。”晴雪低声道。
“虽然长得浓艳,可看久了,有点腻。”珍珠实话实说。
“你当是娘娘做给表小姐的鸡蛋糕么?”晴雪咯咯笑起来。
几人的声音随着步入宴席而停止。
云菀桐因为乘着翟舆,比人先早一步先到宴会上,此刻正在拜见贾太后。
此次召魏王侧妃进宫,并不是贾太后的意思,可当下韦贵妃哀求,又请姚福寿过来请求,看在皇上的面子,才不得不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