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2)

当了外人的面,这事就得公正透明地办。

宁熙帝纵是想维护,也难出力,永嘉郡主的人情牌也难得打。

两刻之前,宁熙帝看到了出口货物的箱子里生虫,燕王将前后经过一说,又将今早理藩院布下天罗地网刚抓到的巧月带到了御前,虽然巧月死不承认,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侄女,宁熙帝的脸色已经大变。

可这会儿一见永嘉的言行满满都是委屈和冤枉,宁熙帝又迟疑了,这侄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在自己面前十分乖巧懂事,就算背着自己有些任性,是另外的性格,可不至于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毁坏朝廷贸易,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宁熙帝实在想不出她的动机,此刻,语气并不那么严厉,只是一抬手:“永嘉你先起身吧。”

永嘉郡主见宁熙帝态度还算温和,心里石头一放,不觉望了一眼云菀沁,十多年的伯侄感情难道还是假的,就凭你一个没有血缘的外人,说挑拨就能挑拨?

便是找到那老板,又逮着了巧月,又怎样?只要自己打死不认,能拿自己怎样?

正在这时,使节夫人的目光落在了永嘉郡主身上,浓丽美艳的脸上净是不满:“这个就是投虫的人?”

西洋人说话没什么九弯十八绕,并不委婉。

永嘉郡主脸色一讪,啪得又跪下了,暗中狠掐自己一把手心肉:“永嘉受不得这冤枉,皇伯父为永嘉做主啊!”

宁熙帝望了一眼巧月,皱皱眉。

巧月也大声叫起来:“皇上,燕王,使节大人,使节夫人,奴婢家郡主真的没做那种事啊!”

燕王望向永嘉,开口道:“出口的货箱里发现了虫卵,而那虫卵的数量,恰好和京城花鸟市场内一家铺子前些日子卖出的数量不谋而合,老板谭氏能作证是郡主的婢子去买的,今早这婢子也被我们捉到个正。郡主的殿里养着凤头鹦,为了新鲜,每次去买青乌头都不过买一两天的分量,为什么那次买了那么多?买完后又为什么叮嘱老板不要说出去,否则便封了他的铺子?郡主是想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么?还有,据谭老板说,巧月是初十那日去买的,刚好就在秦王妃将货物派人送去理藩院的前一天。这些巧合,郡主怎么解释?”

永嘉郡主心中飞快盘算着,嘴巴也不落后,抖着唇,死硬抗着:“这个季节,气候冷,能够保存东西,永嘉便打算多买些虫卵回来存着,也免得巧月三天两头跑出宫,至于数量不谋而合,在货物送去理藩院头一天买虫卵……永嘉真不知道啊,天下巧合的事儿多得很,要不然,怎么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呢?永嘉哪里知道就摊上这种倒霉事了?叫那老板不要说出去?否则封铺?这种威胁,那就只有问问巧月了,永嘉可没亲口对那老板说过!便是说了,就这么一句话,又能证明什么呢?”说罢,清泪一颗颗,珍珠似的在巴掌小脸上流淌,皮肤本就养得净白细嫩,不沾风尘,此刻更是我见犹怜。

哟,脑子倒还灵清着呢,嘴巴也是能言善辩。

云菀沁嘴一弯,忽然开腔,声音在大殿上袅绕着:“那郡主买回来的那么多青乌头呢,存在哪里了?公主所的冰窖吗?这事还不好办?去看看就能证明郡主的清白了,来人啊,去找——”

永嘉郡主见侍卫抬腿要出殿去查,急了,一指巧月,阻道:“——巧月那日去冰窖放虫卵时,半路不小心摔在地上,虫卵细细密密,怎么好捡?又沾了灰泥,干脆都倒了!”

云菀沁面上笑意更盛,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意思:“郡主忘记了公主所里面根本就没有冰窖吗?怎么我随口一说,郡主就还真的放在公主所的冰窖了呢?”

燕王一击掌,哈哈笑起来,理藩院的几个官员也都忍俊不禁,倒是看见宁熙帝脸色更沉,个个才屏住了笑意。

永嘉郡主身子一颤,她这是给自己下套子!

轻喘几口,永嘉郡主又不动声色,用袖子抆抆泪:“我的意思是,巧月去宫里的冰窖放虫卵时,不小心打翻了。”

巧月帮着主子说话:“是,是奴婢去放青乌头时一时慌张,打翻了,后来全部都倒了。”

云菀沁手搭在身边小几上,轻叩指尖,含笑:“噢。郡主身上的巧合,还真是一件接一件啊。”

永嘉郡主挺了挺胸,冷笑一声,这次总算轮到自己反驳了:“统统都是一些不确凿的疑点,若这样就能定我的罪,那大宣的律法也太儿戏了!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那双,既然货箱里有虫,秦王妃至少也得找出我去放虫子的证据吧?你如今提出来的全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推断,根本就不是直接证据!”

云菀沁淡淡看着她,凝神不动。

呵,装什么冷静,肚子里只怕早就没后招了!不然早就拿出来了!

这会儿不打翻她,还等什么时候?

永嘉郡主捻起盘踞在地上的裙角两边,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笑着:“秦王妃这次领了个大职责,风光无限,却又出了这种大错,想要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挽回名声,永嘉一点儿都不奇怪,只可恨我三皇兄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个妇人,诬陷我不要紧,可你耽误了两国贸易,害得大宣在贵客面前失礼,罪不可恕。幸亏是出国境前被发现了,万一大食回国才发现,还不一定以为我朝怎么轻慢呢。”

“郡主!”燕王不耐,开声喝止。

说,让她说,说个够,现在叫得多厉害,等会儿脸就被她自己打得多疼。

云菀沁浅笑道:“郡主,声音大,不代表有道理。你喊了半天,又哭又闹,嗓子该都哑了吧,来来,坐下来先喝个水,反正还得等等,有会儿功夫呢。”

等什么?永嘉郡主愣住,一双美目盯住眼前这看不透的女子,莫名浑身汗毛一立,发了寒意:“什么意思?还要等什么?”

云菀沁眸似两团磷火,忽明忽暗:“郡主不是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吗?这不在慢慢给郡主拿上来吗。”

话音一落,殿门口传来步伐声,两个宫廷侍卫提着一个尖嘴猴腮儿,面白无须的小太监进来了。

小太监见着大殿内的气氛,再抬头看看天颜,额头上汗珠子直滚,噗咚一声跪下来:“见过皇上……”

永嘉见云菀沁和理藩院的人将这小太监找过来,一惊,却又屏住呼吸,只要这太监不承认,能奈她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当着外来使臣的面,还能用刑屈打成招么。

“这小太监,郡主认识吗?”云菀沁挑眉。

永嘉郡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这太监叫来旺,是鸾仪殿当差的采买太监。”

燕王转过身,站起来,拱手朝宁熙帝道:“理藩院查出,本月十一的晚上,也就是巧月去鸟市买虫卵的第二天,来旺借着采买物事的机会,出了一趟宫,有人看见他朝柏宁街的方向去了。”

大食人驿馆就在柏宁街上。

宁熙帝登时再憋不住怒气,大掌一拍靠手:“岂有此理!你们还不老实交代!”

来旺吓得要命,却也记得巧月的叮嘱,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说出去,不然就完了,所以仍是惶惶地喃道:“奴才,奴才是去过柏宁街,可——可没做过投虫的事儿啊!”

“皇伯父!”永嘉郡主再一次跪在地上,双泪飞流直下,“就算来旺去过柏宁街,谁又能证明他进过外使的驿馆,即便进过,谁又能证明他接触过那几箱货物?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不能因为一个奴才去过案发地,再凭这些推测,就将这罪名落到了永嘉头上哇!我即便无所谓,我那泉下的父王,那镇守边关的兄长,也会替我心酸啊!”

宁熙帝虽然明白这事儿绝对和侄女有关,可确实没人亲眼看见来旺进入驿馆撬箱投虫,再听侄女将溧阳王和世子搬出来,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只将眼光投向秦王妃和八皇子燕王。

云菀沁望了望殿外,只听有渐行渐远脚步声传来,灵敏出众的嗅觉,让她比大殿内所有人早一刻嗅到了外面飘来的独特气味,不觉嘴唇一动。

少顷,殿外传来禀报:“浣衣局龚嬷嬷到!”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青色宫装的清瘦嬷嬷手上捧着一件衣裳,垂头走进来。

浣衣局?怎么又把浣衣局的人召过来了。

只见那龚嬷嬷跪下来,拜过天子,喏喏道:“奴婢龚氏,在浣衣局当差,专门负责盥洗晾晒公主所的宫人衣衫。”

来旺听得一惊,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刷的变白。永嘉郡主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来旺变了脸色,也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