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颜上有掩不住的倦意。
在宫里连轴转,公务忙个不停,昨晚一回府就赶来刑部,到现在连觉都没睡,她有些心疼,几步上前,坐到他跟前,低声:“累了?”
却见男子眼皮一动,堪堪露出一条缝隙,嗯了一声,又闭上眼。
云菀沁也没多心,又挨近了一些,道:“红胭那边怎么办?”
他语气微微慵懒,阖着眸淡道:“本王已经帮了她,可她能不能活,就只能看你表哥有没有能耐了。”
看表哥?云菀沁一时摸不着头脑:“表哥有太子做倚仗,都不能完全逃脱罪罚,又怎么能保住红胭?”
他听到太子二字,脸肌一动,缓缓睁开眼:“你表哥这次能够逃脱一死,跟太子可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最后才派人出场,亮了个相。这个人,永远都是那么会捡便宜。”
她总算知道他这个样子的缘故了,忍俊不禁:“太子又不是为了我,表哥跟他交情不差,来关心一下也是自然。”
不是为了她?贵胄的友人和门客千千万,个个关心,关心不完。还有那年太监临走前,与她交换的眼神,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让他不多想。
她见他紧绷严厉,伸出手正要逗弄两下,无意触到他肩颈,肌肉硬邦,明显是压力太大,再见他倦容,顿扬起帘子。
施遥安正等着主子发话启程回府,只听车帐内女子清甜声音飘出:“施大人,去京郊。”
京郊?施遥安一讶:“京郊?去京郊哪里?”
“猫眼温泉。”
☆、第二百一十四章 松骨
几个月没来,猫眼温泉已经打理得井井有条,趋近成熟。
规格不同的泉池,四周以红松木封闭,头顶呈开放式,既能像普通澡堂一样隐蔽,不至于让泡泉的人春光外泄,又能接近天然环境。
大大小小的泉池,岸边绿苔清幽,水上白雾蒸腾,镶嵌在周围的峰峦叠翠之中,宛临仙境。
入口处,葺了一间二层楼小楼,是香盈袖聘来的帮工,开始只聘了两个当地的农人,后来因为客流量多了,红胭又跑牙行去加聘了几个长工。
车驾停得远远,云菀沁看着却很清楚,想起红胭,心情跌宕,脸色也暗下来几分,却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轻轻凑耳,吩咐了初夏几句,初夏下车去小楼,交代了一番。
温泉帮工的管事立刻明白,是铺子的大东家来了,马上道:“如今开春回暖,客人少多了,这会儿也不是高峰期,正好,小的这就去清场,做准备。”
待初夏回来,云菀沁方转颈,见他已经褪去了宫中常服,换了备用的便袍,道:“三爷随我来。”
夏侯世廷既默允着过来,便也没说什么,再见她笑得嫣然可人,心腔一热,刚才小小的不悦也散了大半。
他撇下侍卫和马车,背手跟她一起过去,快走到泉池,云菀沁朝前一指,示意就在前面,让他先过去:“我去拿点东西。”
他朝前几步,停定在一处泉池边,是最里面的一处池子。
泉眼汩汩冒着水花,池子凿成莲瓣状。
晶莹干净的活泉下修着水下汉白玉阶梯,方便上下。
池子四面围有隔板,用防水的上好红松木制成,木板雕刻着出水芙蓉,花心有几处小小的镂空,图案应温泉的景,镂空又能透气,大小却不至于让人偷觑到里头的景象。
若是客栈,这一处池子,应该算是——天字号房间了吧?
他一抿唇。
还未靠近,硫磺气息伴着热雾蒸腾,夹杂着周围的植物芬芳和泥土清新,熏得人百骸俱舒,什么疲倦都尽数消散。
打理温泉的男工过来了,几个月下来早熟手了,恭敬笑道:“小的服侍爷褪衫下池。”
怎么不是她来服侍么?他浓眉一动,却没说什么,伸展双臂。
等外面的衣袍尽褪,才喝住:“剩下的我自己来。”
“都是大老爷儿们,敞胸露背怕什么。”那男工只当他害臊,手一伸,要去摘他腰带。
“下去。”他面容厉起来。
男工嘀咕两声,将浴袍捧到池边的柏木榻上,退了下去。
他松了衣襟上的扣子,中衣滑落地上,胸膛轮廓与腰腹线条,尽现于外,惟上面深深浅浅的疤,却叫人触目惊心。
用她的紫草膏许久了,倒是有些用,原先有几处狰狞的旧印都浅了不少。
可只要毒伤一日不除,每个月就得用无牙药蛇汲取毒液,那些疤痕便是春风吹又生,好了这个,又来一个,消不完。
他走下池,水花轻微一溅,大半身躯湮没在泉水中。
泉水滑润,宛如少女肌肤,热度也恰好,可半天等不到她来。
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儿,就当没自己这个人了?
太不负责任了。
一夜不眠和好几天来的辛劳被勾引起来,他双臂展开,仰在池边,阖目养神。
许久,颈后步伐轻巧走近,朦胧中,有细小的搅水声,他向来就睡不沉,很容易惊醒,此刻却闭眸未动,因为光听脚步便知道是谁。
半会儿,香气飘进鼻下,同时一双手落在他肩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