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有些茫然了,刚刚还疑神疑鬼,这会儿却又无所谓了,管她的,反正有银子赚就行。
两人刚一上车,已是傍晚,辕轮一响,背驰钱庄而去。
云菀沁周身一阵轻松,回头看了一眼飞虎钱庄。
“这张银票如何安排?”初夏问。
“汇入白氏在裕豪银庄的账户里头。”她嗓音疲倦,有些沙哑,可能是了却一件事,身体松懈下来,更加疲惫,接过绸帕,卸脸妆的动作也有些迟滞。
初夏会意:“这回那白氏真是自作孽了。飞虎钱庄那些人,光是看模样,就不是善茬。”听她声音发虚,还咳了几声,知道这几天奔波太辛苦了,路上还吹了风,赶紧道:“娘娘,天色不早,回王府吧。”
云菀沁点点头,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车子抵达北城,已是入夜。
高长史一见娘娘回了,赶紧叫出珍珠和晴雪二人出去接,又亲自跑去翰墨阁,通知三爷。
王府灯火通明,各院各廊都掌了灯火,云菀沁一行人走了一半,只见前面有光亮渐近,下人提着灯朝这边走过来。
中间簇拥着的昂长人影,灯火之下,脸色极黑。
初夏赶紧拉了拉主子袖角:“是三爷。”
什么爷都管不着了,她现在好累,脑子也发沉。
夏侯世廷见她并没主动打招呼的意思,神情愈暗,大步跨过来。旁边的下人也跟着加快脚步,跟上去。
“出府不打声招呼,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吗。当你去庄子上住个两天就算了,你倒好,好几日不回来。”夜幕里,他的声音酝酿着薄怒,站定她面前,全无退让之意地挡住去路,宛如矫健挺拔的古柏。
“三爷,娘娘出府前交代过家人,”初夏忍不住为辩解,“只是您那几天都在宫里,信儿都不来一个,将娘娘晾在府上,娘娘才没法子跟您说罢了。至于好几日不回来,是因为——”
“闭嘴。”他从没对她的人发过恼,这是第一次。
又看她头上的白簪花,一身素衣,愈发俊眉一拧:“本王是死了吗?”却是又禁不住鼻息微沉。
要想俏,一身孝,一身的白孝服,衬得她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可人,似是瘦了点儿,越发显得羸弱。
可不是,初夏嘀咕,刚刚娘娘的身份便是丧夫的小寡妇,演得还挺像呢。
下人们听三爷犯怒,噤声垂头,不敢出声。
云菀沁只想快些回去歇着,走前几步,倾身一弯:“本来说先回屋换身衣裳再去见三爷……”
身子一弯一直,眼前阵阵发黑。
夏侯世廷眉目一跳,条件反射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只觉得她小手冰凉,一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烫得吓人,再看她,已是双目紧合,竟趴在自己怀里,揪住自己的衣领,没了意识。
他脸色一变,胸腔内这些日子的愠怒全都消得一干二净,朝傻了的初夏等人一斥:“还不传应先生过来!”
夜深,主院内,初夏掖好被子,照着应大夫的吩咐,叫晴雪去厨房煎药,珍珠则烧旺了炭炉,又去弄热了汤婆子,捂在被子里。
应大夫被初夏领着退出来,见男子背手伫在窗前,迎过去:“三爷。”
“怎么样。”男子声音平静,目中却是快要压抑不住的焦色,“她身子一向好,很少生病,怎么这次烧得这么厉害。”最多就是每个月小日子喊肚子疼。
应大夫皱眉禀着:“是感染风寒的症状,怕是路上奔波,吹了风,又没休息好,已经开了退热药,三爷不必担心,只是……”
“说。”他不耐。
三爷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眼下却显然没什么耐性。应大夫也不拐弯,直言不讳:“只是我听娘娘有几声咳,咳声有些异样,脉数虚大无力,只怕染了肺疾。”
“肺疾?”他心一震。
初夏脸色一白:“肺疾?”
应大夫注意到她神色,低低道:“怎么回事?”
初夏急切:“不会是被传染了吧?”又将这几天为什么云菀沁迟迟没回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皇上这几天竟微服去了泰州,而云菀沁竟与他碰过面……而且,听着意思,皇上似是肺疾很重。
应大夫变了脸:“肺疾惯有传染性,若真是与病人近距接触过,没有用药预防,又刚好染了风寒,抵抗力差,被传染并不奇怪。”见夏侯世廷脸色阴如荒霾,又劝道:“倒也不定那么严重。这几天一定得照料好,千万不能让风寒转重,过了这几天,若好转,再不咳了,那就没事了。”
夏侯世廷面无表情,叫人看不清心思,嗯了一声,朝内室走去。
“三爷,”应大夫阻止,“万一真是染了肺疾,三爷这几天,最好……最好不要与娘娘在同一间屋子。”
他又嗯了一声,却脚步不停,仍旧是内室走去。
应大夫无奈,看样子,这几天三爷非得亲手料理,交给谁只怕都不放心,只得带着初夏先去厨房,除了给娘娘煎药,还得多加一剂,给三爷的预防汤药。
——
云菀沁的身子好像跌进了冰窟,冷到了脚趾头。终于,身子被一团火包裹,渐渐暖了下来。
她双臂展开,牢牢拦住他的腰,两条脚攀在他腰的两边,缠得紧紧,又往里缩成一团,这样真舒服。
意识模糊间,只觉得他动了一下,身体发烫,似是跟自己一样,也在发烧。
耳边有声音低低响起:“还冷不冷。”
她睫毛一拍,又往他怀里蠕动了一下,用行动告诉他,叫他抱紧她。
他用被子把她牢牢裹紧,将她的小脑袋往颈子里扒了一下,嗓音低沉:“看还敢不敢随便乱跑。”又将床榻边小几上,已经缉熬好的药端来:“吃了药再睡。”
“不吃。”她舍不得动一下,就这个姿势最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