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想下去陪她吗?”那人说道,阴寒的眉目里闪出凌厉的光芒,“翰林少了一个大人不要紧的,可是你确定要担得起一个带着我孤苏郁妻子私奔不遂,反双双殉崖的名声?”
寡月震了一瞬,他不能死,他若死了,如何来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运气内力,攀着那人的手臂,一掌打在崖头的地面上,离开崖头。
他伸手捡起地上的绣鞋,冷目扫了一眼四周蠢蠢欲动的黑衣人。
谁敢上来动他,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不信,昨日他动用了九层的内力,这孤苏郁没有受伤?方才他能离开崖头,他就猜到,这孤苏郁还是忌惮着他,不敢同他真的动手的。
“主子……”一个黑衣人唤了一声。
孤苏郁轻轻抬手,似乎是不让他们动手,放阴寡月离开。
韩溪等人都愣了一瞬,等那白衣少年走后,孤苏郁才下令吩咐道:“崖下能听到水声,下令出动所有黑衣卫,找到夫人,不得比那姓靳的慢一步。”
他相信方才靳南衣也是听到了水声的,若是有水声,就还会有一线生机。
若是这样,只要她还活着……
这场角逐里,输的最惨烈的是谁?没有人知道。
顾九认为是她。
阴寡月认为是他。
孤苏郁却从不认为自己是输家。
躺在草垛上,一身火辣的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是七月初七了。
少女落下悬崖的水里,被一个正巧路过的车队救下,还好不是什么寒冬腊月,可是她却摔折了腿。
顾九只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若是没有这河水,她早就粉身碎骨了,只不过是断了一条腿……
一条腿而已,如今她却能看到夏日阳光,绿影婆娑,世界真美妙……
她从来不知道,她还能……
已经走了十多天了,她没有问这车队,是去哪里的,只是,如今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
有一个端着饭碗的妇人爬上车,那妇人,她听着别人唤她阿娣嫂,她记下了。
她还记得她醒来后第三天,妇人给她抆脸时候的惊讶神情,显然是吓到了,一个满脸被涂得漆黑的丑丫头,一下子成了一个美娇娘,任谁都会吓到。
阿娣嫂,端着饭来喂她,同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从她自言自语的话中,顾九得到的讯息是,他们马上要到镇上了,是一个北方小镇,过了一个关口就能见到草原,一年只有两季,如今天气好过些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大城里买些东西,呆个数日就会回去。
顾九觉得她运气真真是好,她没有死,没有死……
突然那妇人连问数遍:“都这么多天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许久,顾九望着天空,这里的太阳并不大,她只是在看天空的白云,偶尔还有振翅而过的飞鸟。
“小九……”
她答道,清眸,不悲不喜,平静的仿若历经凡尘的世外人,繁华邂逅,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那妇人似骇了一大跳,一大碗的烤土豆没端稳当,人就只差一个跟斗翻了下去,还好她常做活,身手灵敏,力气大,稳住了身子,那一大碗烤土豆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全滚下车了,有的还躺在了顾九身上。
“孩子他爹,她她说话了……她不是哑子……”
那妇人惊慌失措的说道,那个拉车的男人停下车,猛地回头。
男人憨厚壮实,一看便是山野汉子,却有一双温厚的眸子,顾九知道是那男人帮她绑的腿,没有好大夫治疗,这男人只是经验之谈而已,据说是以前自己断过,然后也给村子里断过腿的人治过。
初接腿骨的疼痛,顾九没有体会到,因为那时候她昏睡着。
她能活命已很感激上苍了,这腿能治便治,不能治便是废了,也得认命了。
“她说她叫小九,她能听懂我们的话啊。”那妇人继续道,心里又想,那方才她唠唠叨叨的话,她岂不是都听到了?
那妇人蜡黄的面忽地泛起了红晕。
“小九妹子,你能说话真是太好了,我们也快进镇了,马上带你去找好些的大夫。”
那憨厚汉子说道,挠挠头,笑的一脸灿烂,如同阳光一般。
顾九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谢谢……”
她是由衷的感谢,感谢这对夫妻救了她,她真的不想死,就在落水的那刻,她也是这般想的……
也许,她需要在这个镇子里多住几天,也许,她需要冷静一下,她更需要在长安的人都淡忘她……
大夫说她的腿拖的时间太长了,瘸了——
很奇怪,顾九并没有伤心,或许她已经不再为这些事情伤心了。
反之那夫妻二人却是心中有愧,阿娣嫂责怪阿林哥赶路慢拖了时日不说,还误人治疗,人家姑娘家还没嫁人就瘸了……
顾九知道大夫的伎俩,只是想他们多出些钱罢了,却不知她自己你心里想的,治不治无所谓……
恐怕许多人爱自己胜过一切,而她早已看穿了,不过是一副皮囊,她没有钱,不治也罢。
“阿娣嫂,我们走吧。”顾九对一旁的妇人说道。
那妇人愣了一瞬,拽过阿林哥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