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2)

裙钗记 云之风华 3306 字 16天前

古成奇也想过人选了,谨慎道:“钦天监少监汪秉直在学识上能挑起这副担子,其他的老臣就不知道了。”

钦天监虽然不沾财,不掌军,没有实权,但和揣测天意有关,地位微妙,要选一个持身秉正,清廉守节的人才好。古成奇做了二十年的官,还是学会说官话了。

赵翊歆不再强求,当场许了古成奇致仕的请求,还允许他致仕后也可以在朝廷建立的几十个司天台自由观测天相。

古成奇感念赵翊歆的礼待,与古成嵩一起退下,他们是睡觉去了,古成奇预测了彗星,心里压着担子,多少个晚上没睡安稳,现在彗星如期而至,他放心了,至于彗星引起的恐慌,就不是他操心的。赵翊歆也歇了一个时辰,果然如古成嵩所言,东南风吹起,天空乌云翻腾,到了丑时集聚成势,下了半个时辰的阵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春雨一场暖。

春天每下一场雨,天气就暖和一分,东南风吹散了云层之后,茫茫夜空更加璀璨。

风停雨歇,就着昏沉沉的黎明之色,赵翊歆决定从司天台出发,步行攀登点苍锋,这段路也骑不得马。虽然天气是暖和了一点,但燕京的寒冬是银装素裹,暖和了一点是到了滴水成冰的临界,所以临行前,有一个正八品的五官保正官冒出来,像赵翊歆直谏。

谏什么?

山道上才下过雨,天黑路滑,行路不便,去点苍锋看云雾就不要去了,早春的云雾也不是最好看的时候,最好看是初秋的时候,现在彗星显世,天下苍生人心惶惶,皇太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而不该还有这个闲心,去看点苍锋的云雾。

这一位五官保正官跪着谏言,话还没有说完,只看见赵翊歆一个飘去的衣角。傅昵峥紧跟在赵翊歆身后,回头看了眼尴尬的跪在地上的五官保正官。

是看着刚才皇太孙和古家兄弟说话的时候,太好说话了吗,才直愣愣的跪出来?在皇太孙兴致勃勃的时候,说出这样劝阻的话来。古家那样的二愣子,可难学的很。傅昵峥跟了皇太孙几天,都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位心毅志坚的人物,所以即使那是亲哥哥,他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做,怎么做,也不是可以轻易劝动的。

傅昵峥收回了目光,所以他就没有看见,那个五官保正官跪在那里,苦苦的压制着他想要瑟瑟发抖的身体。

青色的曙光照射在结了冰霜的树枝上,但已是早春的空气有沁人心脾的味道,沿着蜿蜒的山路匀速疾步,并没有寒冷的感觉。一众十几人半个时辰就到了点苍峰顶。

那什么天黑路滑,行路不便,在皇太孙面前想出个风头没话找话瞎扯淡的。世上的路几条好走的?泥里来,水里去,雪里爬,火里闯,又怎么会上个山峰都走得不利索。

众人相互看着笑了笑,意气飞扬,然后欣赏着天色亮堂起来而显现的美景。

降雨过后,点苍峰脚下水汽蒸腾上来,雾气弥散,缠绕在山谷间,变幻莫测的云雾,时而向潮水一样铺来,白浪滔滔,时而飘带璇升淹没沟壑,卷云涛涛,而云雾下沉时,结着重霜的植被显露出来,粉妆玉砌,如安静的处子,幽娴贞静。但太阳破云而出的时候,云雾霎时鎏金流银。

世人伫立其中,仿佛置于九重天上,腾云驾雾。

赵翊歆看着这般美景,傲慢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

生为一人之下的皇太孙,被所有人高高的捧上了天,那些人恭敬之中带着疏离,长此以往,是很容易傲慢的。想一想也是,这天下谁还能遏制住君王的傲慢,也只有自然了。

在这般安静祥和却又瑰丽雄浑的景色面前,赵翊歆冷静下来。

同一个时间,两个宫婢跪在夏语澹两丈之外,夏语澹正听着陈掌事说缘由。

“娘娘,这两个原是卯时换班当差的,昨晚见了大事没个定性,吓得半宿没睡,今儿个睡迷糊了。”

夏语澹这才感受到,彗星出现对于每个人意味着什么,不亚于一场恐怖袭击带来的恐慌。但是夏语澹现在不想宽容她们因为恐慌而造成过失,拢拢了衣袖,呵斥道:“我们这里不用不经事的人,她们是什么人,也轮得着她们慌成这个样子,正经差事也丢了。”

陈掌事本也是想从严处置,罚半年月钱,以警示华滋轩一干宫婢,没想到夏语澹出手比陈掌事罚得更重。这是要撵出去的意思,从华滋轩撵出去,这两位一辈子只能在西苑冷清的角落做个打扫的粗使了。

两个宫婢也明白这样出去往后的日子,瘫在地上头直直的砸在地上求饶。夏语澹侧过了身子闭上了眼睛,陈掌事晓得,连忙把那两个人拉出去。

“磕得我脑仁儿疼。”夏语澹早上醒来就浑身不得劲儿,揉着脑门坐着发呆。

陈掌事以为夏语澹过分处置了两个宫婢心里不痛快,轻声劝道:“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夏语澹略皱着眉头道:“叮点儿事就做出这副样子来,殿下还在栾台山呢。”

赵翊歆去栾台山干什么?还不是去安抚民心的。夏语澹那句玩笑也是真话,天榻了有高个子顶着。反着来说,高个子最怕天榻了,说得鲁直一些,谁该最怕死,天下最有钱,最有权的人才该最怕死。赵翊歆都不怕,身边的小鬼唬吓成这样干什么。

夏语澹不会来体谅这种心情,撵了那两个宫婢,就是告诉宫里的人,彗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是怕,也该心里门清儿,怕的是谁!

夏语澹阖眼养了养精神,在镜中瞧着自己的气色也还好,才命人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放在悠车上,夏语澹坐在悠车边上轻轻摇晃,给两个孩子唱起了童谣。夏语澹也是那时候过来的,她最知道,十来天的孩子看不见,也就听可以听见。一首接着一首,夏语澹轻声咏唱: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胜丝绵,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过天青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

“疯也痴癫,狂也痴癫!”夏语澹喃喃自语。明明是一首欢畅的童谣,夏语澹唱到了最后,感到了心头的悲凉和孤寂,夏语澹忽然很想念,疯狂的在想念赵翊歆。

那时候,赵翊歆等人正在下山的路上。他们走在一处略微空旷,树木没有密集的半坡之地,气氛陡变,因为此间鸟鸣不闻,滴水不落,静寂的可怕。侍卫们露出警惕,四周观望,手握上刀柄,把赵翊歆保护在中间。

突然的,下方传来迅疾的破空之声,一支半丈长透着寒光的利箭,从地面射出,沿着半坡,几乎是贴着了地面,破土劈木而来,些许障碍没有丝毫减弱它的威势,劲风未到,箭身已达。

好快好利的箭,那不是弓箭,是比弓箭射程更远,命中率更高,杀伤里更大的弩|箭!

站在最前方准备迎敌的侍卫提刀砍去,想要消去它的箭势,一刀震得虎口发麻,去势依然向着赵翊歆的方向,傅昵峥扑住赵翊歆,一个侍卫已经放弃用刀挡掉,飞身阻止。

一声闷响,一片血雾,箭簇穿过了侍卫的肩胛,尤被箭身之力带着往后,撞向赵翊歆前面的傅昵峥。

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娇气

那一天赵翊歆没有如期回来,也没有人告诉夏语澹,为什么赵翊歆没有如期回来。很久很久以后,夏语澹都不想再回忆起那几天,因为那种不知道后果,想也不敢想后果是怎样的等待,会让人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