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轻的眉眼,微微弯下的脊背,像是竹林里被风吹过的青青翠竹。
纪兰良暗暗点头,十几岁的孩子有这等宠辱不惊的气度难能可贵啊!
只是再看其他人的眼神,要出口的话就又顿了顿,看来火候还不够,不让这些骄傲自大的公子少爷们心服口服,就算他把她要来甲壹堂,也只怕日后对她是有弊无利。
扬首呵呵一笑,心情很是愉悦,“昨日听清宜回去跟老夫提起,有一个从汉阳府来的学子在门口勇闯三关,连清宜都好生佩服,老夫就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今日这一考教,所信清宜那番赞美之词所言非虚了,哈哈……老夫也甚是喜欢。”
闻言,躺着也中枪的清宜不由暗暗恼了他老爹一眼,还觉得穆青不够风头太盛啊,拉他出去造势还有那个必要么?
而且,他才是他的儿子好不?这样借机哄抬别人打压儿子真的好么?
众人看穆青的眼神里那敌意就少了些,连第一公子清宜都夸奖人家了,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穆青小脸红了红,觉得真心有些惭愧,“多谢纪太儒的错爱,穆青只是运气好些罢了,当不起清宜公子的赞美。”
纪兰良依旧呵呵的笑着,眼神发亮,“当的起,当的起,老夫听了你写的那几首诗词,都自愧不如,尤其是那一首爱莲说,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传世经典之作。老夫忽然也想凑个热闹,昨日你以梅兰竹菊,以莲为题写过诗词,今日,就以老夫为题也现场作诗一首如何?”
众人再次哗然,以纪太儒为题?那不就是为纪太儒写诗了?那这个题目可真纠结,看似是个好大的面子,可真心不好写!纪太儒不喜那些好大喜功,虚头巴脑的歌颂之词,那写的平淡朴实了,也突出不了纪太儒的学识风姿啊!
难、难、难!这个比昨日那几个还要难搞,那几样再风雅也是个物,可现在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在天下举足轻重的人,那这诗词写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评品的对象可就是天下学子,要想讨好那么多人,怎么可能?
高位的上的几位皇子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一脸期待的纪老头子,这又是在唱哪一出,没完没了了?为他写诗词?向来不喜欢有人歌颂的他开窍了?
穆青只觉得有些为难,倒不是说脑子里没有合适的,只是她实在不想再出风头了。“这个……”
见她面露难色,纪兰良也不生气,不催促,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你随意写就好,老夫只是想,有生之年,是否也能得一副惊世之词,留于后人,以做个念想。”
话说到这份上,穆青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面对着这个看尽世情,通达一切的老人,她心生感慨,心底不由的就浮现上那一首经典诗词来。“如此,学生便班门弄斧了。”
微微鞠了一躬,缓缓的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清澈如水的声音洒落,浇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本就清幽的竹林更加静谧无声。每一张的脸上不再只是震撼、惊奇、也不是惊艳、羡慕,而是久久的沉默沉思,以至于凝重。
时间似乎静止了片刻,只有穆青眸光闪了闪,不是这么打击吧?
半响,忽然一声洪亮的高喊,隐忍着激动与兴奋,“好!好!好!”
☆、第三章 拜师大礼
半响,忽然一声洪亮的高喊,隐忍着激动和兴奋,“好!好!好!”
纪兰良在最初的悸动后,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动容,一生被无数人敬仰尊重,被赐予无上的荣耀美名,可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过是有人懂的!
高处不胜寒,高处多寂寞,没有人懂的他为何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为何自甘清贫,为何只是守着这一方天地,度过余生,哈哈哈……原以为一生就自得其乐如此了,却不想老天开眼,终是有人懂得明白。
“哈哈哈……老夫一生就属今日最畅快,畅快!浊酒一杯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此诗所言甚的我心,甚的我心啊,哈哈哈……”
纪兰良平日教学那就是一副严肃正经甚至刻板的老夫子模样,学子们毕恭毕敬的带着丝畏惧。就是不上课时,脸上虽然挂着笑,那也是很端庄高大的,可从来不曾这般失控的大笑过,像是一个寻常的老人,仿佛一下子把几十年的情绪都痛快的发泄了出来。
众人震惊的望着那个忽然焕发年轻一般的纪太儒,半响才回过神,发出热烈的掌声,天下第一大儒都说好的不得了,他们怎么会不鼓掌?而且,这掌声虽然带些酸意,可也不得不承认,那诗词确实写的极好。
好到他们即使再心存羡慕嫉妒恨,都无法苛责、无法反驳,那份意境已经非一般的凡夫俗子可以体会,令人生出高山仰止的膜拜。
如潮的掌声中,穆青淡定从容以对,没有受宠若惊的激动和惶恐,也没有夸张激烈的倒头就拜,安静的仿佛一湖澄澈的水,望之欲醉。
“纪太儒谬赞了,穆青不敢当。”
纪兰良高涨的情绪终于慢慢的收敛克制,不过一番大笑后,看上去红光满面,很是精神矍铄,“敢当,敢当,老夫从不妄言,你今日送了老夫一首诗词,老夫自当也要有所回报,你有什么愿望或是请求,老夫定当竭尽所能满足你。你不要有所顾忌,但说无妨。”
他眼底闪着发亮的光芒,期待她能自动说出那个请求,这样的人才怎么能不进甲壹堂?
他以为她会首先想到这个的,毕竟,能进崇文馆是天下每个学子的追求,可进了崇文馆的学子能进甲壹堂才是最深切的渴望,因为进了那里,意味着已经踏上了锦绣前程,那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几位皇子的幕僚呢?封官进爵只是个时间长短而已。
众人听闻这个诱惑力十足的恩典后,第一反应是震惊哗然,纪太儒可从未许诺过别人什么,如今……竟是开了金口,什么愿望和请求都行啊,那是多大的惊喜!
他们首先想到的也如纪兰良想的差不多,毕竟与男子而言,这可是最重要的,读书求学,拼死拼活的不都是为求一个好前程么?
直接求封官肯定不会,不是纪太儒做不到,而是看她这身傲骨,也不会提出那么势力的想法,那自然就是进甲壹堂了呗!听起来更风雅,更脱俗,更高大上,而且将来也会更加无限可能。
高位上那几位皇子闻言,也从悸动的沉思中回过神,不约而同的几道视线都超着同一个方向射过去,挟着不一的情绪。
八爷刚刚只是稍稍震撼了一下,片刻又忧虑了,瞅着某女的眼神挺纠结,哎呀,如此一个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人硬是配给九弟真的好么?会不会太残忍了?大好男儿,前程锦绣,却要被聪明绝顶、足智多谋的他给往腐路上逼,哎吆,良心不多的他忽然好生不舍。
唉!纠结啊纠结,若这只小狐狸是个女子该有多好,那他就不会有把有志才子糟蹋的罪恶感了。
女子?这个念头划过的瞬间,他盯着某女那张清秀宜人、雌雄皆可的小脸,精神恍惚了一下顿时,思维发散的漫无边际了,女子,女子,怎么越看就越像了呢?
八爷被这个突然的想法给折磨的内分泌失调了,坐立不安,简直想要迫不及待的过去亲手验证一番。
最后还是被感知到的九爷一个狠狠的瞪视,才多少恢复了点理智,不过瞬间却又亢奋起来,若是他的猜想是真的,那是多大的惊天秘密,嗷,那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共处一室,哈哈哈……孤男寡女,*,各种激情挡都挡不住,不过……那之前才策划的那些男男激情招数是不是又浪费了呢?
哎吆,好纠结,好纠结,哪一出戏他都想看,难以取舍啊,唉!
抽风二货在那儿唉声叹气了,九爷警告他不要盯着某女后,便不再理会他,他望着远处那个淡然而立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不安,这只小狐狸不会,不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吧?搬出青莲院?离开崇文馆?还是想去寒月阁或是思贤居?或者更想和那个牵手的小子一起住?
想到这无数个可能,心底又开始闷闷的发紧发疼,美绝人寰的脸有些白了。眸底更是从未有过的一丝脆弱,而握着椅子的手却紧的几乎要握碎那上好的楠木。
看的远处的夜白揪心不已,九爷这是又……又被穆公子给盅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