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见贺盾不语,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含笑道,“阿月,对比起旁的男子,本王洁身自好,是不是天下最情深意重的一个了。”
贺盾便看了杨广一眼,这些年他在江都镇守一方,声名显赫,沉稳大度,位高权重,再加上外表高大俊美,才华横溢,旁人看不到他黑透了内里,自然是万千女子青睐的对象了。
贺盾看着他没答话,他现在是洁身自好,但做了皇帝以后便不知道了,希望到时候他也足够爱她罢……
贺盾朝杨广道,“阿摩,三弟的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父亲母亲让我留在长安,这样的话……阿摩,我们给昭宝宝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罢。”
杨坚独孤伽罗探望过杨俊,父子之间的关系便缓和了许多,当初太医署的医官治不好杨俊,独孤伽罗心疼儿子,是想让贺盾多留一段时间,最好等杨俊病情稳定了再走,这一待可能好几个月,贺盾便想再要一个小宝宝,独孤伽罗也问过她子嗣的事,毕竟她和杨广只杨昭一根独苗,到底单薄了些。
杨昭正趴在杨广的膝盖上玩,这时候听见生弟弟妹妹,就抬起脑袋来,高兴地跟着起哄,“要弟弟,要妹妹,皇祖母让宝宝给父亲母亲要。”
童音稚嫩,吐字却清晰无比,大概是看旁的小孩都有弟弟妹妹,羡慕得不行了。
贺盾莞尔,把孩子抱过来,朝杨广摇着昭宝宝的手臂笑道,“阿摩你看,昭宝宝也想要弟弟妹妹……”这些年因着杨广不想生,贺盾便一直避孕,可除却杨坚独孤伽罗那有交代外,她自己也想要再要个宝宝,现在觉得是个机会,她便打算和杨广商量商量看了。
杨昭摊开手乐呵呵地朝杨广要弟弟妹妹,贺盾搂着孩子笑个不停,觉得昭宝宝就是她最贴心小棉袄了。
贺盾目光里满是期盼,看得杨广心里微微发麻,若非还有些理智在,他当真要一口应下了。
贺盾愿意为他生孩子求之不得,只他势必要走这一条路,它日若有这命道,他不愿让贺盾看见子嗣相残的事,若是那万分之一,没能一路走到黑,动辄便是阖家生死的事,也无必要再多添一条人命了,皇帝皇后杨勇能饶得过她,却未必能放得过他的子嗣后代。
杨广便看着贺盾温声道,“第一,我这次随你留在长安,待杨俊好得差不多再一道回长安,第二,还是等杨昭大一些再给他添弟弟妹妹,我现在带着他都觉精力不够,再过两年罢,阿月,莫要着急,父亲母亲那里我去说。”
贺盾没商量通,实在有点想不通他觉得哪里精力不够了,只昭宝宝在这,她也没再说这件事,暂且放过不提。
贺盾先前答应了带孩子去冯小怜那一趟,贺盾与杨广知会过,也没回府,直接带着暗十一昭宝宝半路先下了马车,往外坊冯小怜的铺子里去了。
比起在江都的时候,贺盾现在的日子就空闲了许多,每日定时定点入宫给杨俊施针看病,晨间训练骑射工夫,剩下的时间多半都是陪昭宝宝。
杨广入宫与独孤伽罗商量过,给她指派了个医师,每日跟着她学,一个月下来,旁的不说,给杨俊调养身体完全不是问题了。
启程这一日杨俊来送,杨俊话不多,但贺盾能感觉出兄弟间的亲厚来。
杨昭哭得撕心裂肺,被贺盾哄得止住了眼泪,却也不肯走,石海牵着非得要看着他们先走不可。
小孩固执得很,眼眶红红的含着泪不肯掉下来,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眨也不肯眨,见贺盾回来看他,想笑一笑一动眼里的水汽就大滴大滴滚下来,又拼命去抆,手上都是水渍。
贺盾心痛不已,蹲下来握着宝宝的手亲了亲,强忍着酸涩心痛笑问道,“宝宝不喜欢皇祖父皇祖母啦?”
杨昭忍住哭腔道,“喜欢,宝宝也喜欢父亲母亲,想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待在一起,宝宝不想母亲离开宝宝……母亲要去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母亲什么时候才来看宝宝啊……”
石海避到旁边抹泪。
贺盾吸了吸鼻子,伸手在孩子头顶比划了一下,“乖宝宝好好吃饭锻炼身体,长到这么高的时候,母亲一准来了。”看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快要忍不住了。
杨昭看了看,红着眼睛仰头问,“真的么?”
贺盾点点头,拉着孩子朝石海道,“石海大人可以作证,等昭宝宝长到四尺高,母亲便来看宝宝了。”
“四尺。”杨昭点点头,带着重重的鼻音,“宝宝记下了。”
杨昭乖巧听话的不再哭闹,只站着不肯走,等看见杨广走过来了,便伸了伸手道,“父亲蹲下来一些,宝宝够不到你。”
杨广看他实在可怜,倒也没再教他那套男儿不掉泪的论调了,依言在臭小子面前蹲下来,沉声道,“莫要再哭了,你读书识了字,可以给你母亲写信。”
杨昭抹干净眼泪,点点头,“宝宝跟着祖父大伯父学,能学会的。”
这泪包的性子跟贺盾是一模一样,杨广给他抆了抆哭得皱起来的馒头脸,又在他脑壳上大力揉了揉,温声道,“回去罢。”再待下去,他都担心贺盾不肯跟他走了。
杨昭点点头,凑上前来垫着脚在杨广额头上亲了亲,又亲了亲贺盾,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父亲母亲快走罢,要快些来看宝宝……宝宝很想你们……”
杨广应了,起身拍了拍杨昭的小肩膀道,“你先跟石总管回宫去。”
石海上前来行礼,拉着杨昭笑言道,“难怪皇后不肯来相送,分别最是伤怀,晋王一路顺风,阿月你也莫要担心,孩子老奴给你看护着,少不了一根头发,快去罢。”
杨昭恋恋不舍,但也乖巧地跟着石海走了,小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只不一会儿贺盾便能看见他抬手抹眼泪,贺盾转身上了马车,在后头的榻上趴下来,脑袋埋在软软的被褥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起来,杨广在床榻边坐着,看贺盾趴在上头,虽是无声也没什么动静,但手一碰被褥上润湿的一片,分明是很伤心了。
杨广看得心里发闷,“你是有夫君的人,想哭了做什么趴在床榻上。”
贺盾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她面前,带着鼻音问,“我多大的人了,还能扑在你怀里哭不成?”
杨广被噎了一下,年纪大怎么就不行了,他一来不喜欢她哭,二来更不喜欢她背着自己哭,窝在他怀里,他不是能哄哄她。
贺盾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失笑了一声,倒不好再趴着了,爬起来坐好了,知道沉浸在这些难过的情绪里也无用,便提了提精神,说起了正事。
“阿摩你若想开疆拓土,经验老道的战将多多益善,父亲近来喜怒无常,功臣良将多有枉死,若是能保下他们,以后你手里也多一些可用之人,比如史万岁这样的战将,死劫也在今年,所以阿摩你以后不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了,我想知道朝中的事,只是希望你能赢得更光明正大些,不会拖累你的,以后我想做什么事,想救什么人,都提前跟你商量,所以阿摩,这些事不要在瞒着我了,可以么?”
杨广视线一直在贺盾的脸上没挪开过,虽说他手里不缺人,但听她这么跟他说,感觉似乎并不赖,总比她独自生闷气,或者背着他乱来好很多。
杨广凝视着妻子的容颜,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也好,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杨秀杨谅,杨秀用人不当,被父亲削了权,便是稍有怨言,他也没胆子闹,他不动,我便也不动他。”
“至于五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杨广伸手碰了碰贺盾的眼睑,温声道,“五弟自小养在父亲母亲身边,父亲宠爱他,让他重兵在手坐镇一方,我如何敢随意动他。”
若不是事关人命,贺盾真要赞他两声了,对手跟没穿衣服一般站在他面前,他看得透彻,是以才这般气定神闲漫不经心。
此去江都路途遥远,贺盾与孩子相处了两月有余,乍乍一离开便很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也没法安心做事,再加上马车晃荡,连修书也不成了,多数时候也是闭着眼睛东想西想。
杨广看她闷闷不乐,便说教她吹曲子,贺盾想着先前便说要学了吹给杨昭听,倒也认真学了,沿途一个多月的时间,技术倒也精进不少,至少能吹一整曲流畅的凤求凰了。
开年来春暖花开,江南风调雨顺,北边却并不平静,帝后才去了仁寿宫不久,便传来了高句丽入侵大隋边疆的消息。
营州总管韦冲率领士兵打退了高元入侵大隋的士兵,但皇帝震怒,隔日便任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另有高熲为长史,率领水陆三十万大军东伐高丽。
时至九月,江南各地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半月不见晴天。
前方战报一封接着一封,杨广自书房出来已是深夜,贺盾还在案几前帮他理奏报,李德林任长史,江南的内政外务、大小事过了他的眼,没有不妥帖的,贺盾跟在旁边连看带学,受益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