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等瑛儿辩驳什么,展宁已先一步开了口。
她居高临下看着那少年,目光有些冷,口吻里也带了点嘲讽,“我的丫鬟要给你们银子,就是她的好心,至于收不收留你们,那更是我们的自由。这世上,没有谁有必须帮谁的义务。反倒是你,流落异乡,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可以依仗之物,却还这般傲气。若不是你姐姐护着,只怕你连燕京城门都进不了吧?如今你姐姐命在旦夕,你还留着你那点可笑的骨气,是真的想救她吗?我看你是想害死她。”
“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想害死姐姐……”
那少年性子倔强,平日从不肯低头,此刻被展宁讥讽得浑身血气上涌,张口就要反驳。可他才说了一句话,便听身边姑娘难过地呻吟了几声。他脸色不由一变,再抬头对上展宁清冷的目光,看着对方眼中的责备之意,又反思自己的处境,他后面的话越发没底气起来。到最后,他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阵,突然嘭地一声朝展宁跪了下去,一张脸憋得通红,语气也因为难堪而显得艰涩,“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对,请你帮忙救救我姐姐,只要你能救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真?要知道,你能帮我做的,我或许并不需要。”
展宁的话语中仍有为难之意,那少年的脾气并不是好的,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展宁的目光带刺。
可两人对视一阵,最终还是他垂下头来,极为艰难地道:“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吩咐,都可以……只要你救她。”
展宁抿着唇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在少年都以为她不肯答应的时候,她却叹了口气,开口吩咐他道:“把你姐姐背起来,跟我走吧。”
“公子,这……”
瑛儿不知道展宁想做什么,想出言再劝,却被展宁打断,她道:“白水坞那座小别院眼下无人,我暂时把他们安置在那边。你替我去请刘大夫,把这姑娘的情况说给他听,劳他立马跑一趟。”
第九章
白水坞的别院是展宁母亲张氏的陪嫁。
院子不算大,不过两进,但胜在地方清净,环境也来得清幽雅致。往年夏天,她与兄长、母亲都会过来小住一段日子。
这别院中伺候的下人不多,且大多都是当年跟着母亲从张家过来的,不像靖宁侯府,人多眼杂,处处让人不放心。
展宁将那对少年男女安置在别院西厢,还拨了两个身体康健的仆妇帮忙伺候。
刘大夫来看过之后,道那姑娘的确是染了疫症,但病尚未入骨,不算无药可治。他替那姑娘开了治病的药方后,顺带又替展宁把了道脉,把完之后脸上现了些担忧。
“公子,你身上的风寒症状倒是褪尽了,可我观你的脉象并不稳健,似是心事过沉郁结于心所致。有道是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长此以往,不是好事啊!我替你开副方子调理一下,但还是要你放宽心思才行。这世间事,过犹不及,凡事也都不必太好强。”
刘大夫当年曾受过展宁母亲张氏的恩惠,一直对张氏怀有感激之心。展宁与展臻兄妹自小就是请的他的脉。展宁以女儿身顶替哥哥的身份存在,男女脉象不同,所以刘大夫是为数不多知晓真相的人之一。他也算看着展宁长大,对她的性情比较知晓,又担心她的身体,才有这番规劝。
展宁明白刘大夫是好意,可自己受尽陷害屈辱而死,死又复生这些事情,她连母亲都无法开口,又怎么能对刘大夫言语?而她经历过的那些背叛与暗算,折辱与痛苦,旁人又怎么会理解?几乎重生后的每一个夜,她都会在噩梦中醒来。那些过往死死纠缠着她,让她不能喘气。
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须事事好强,无路可退!
“多谢您关心,我会记住的。”
展宁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显露,只真心诚意地谢了刘大夫的好意。刘大夫观她神色,也知她自有打算,轻叹口气收拾了医箱起身。
“你让人随我去取药吧。还有,那姑娘的病症传染性很强,以防万一,我再另外开些预防的药,今日接触过她的人都喝上几日。另外她住这院子也要注意,必须每日不间断地焚药,以免疫症蔓延扩散。”
安置好一切,从别院回府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
瑛儿跟在展宁身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公子,你怎么能将秦思姐弟安顿在别院呢?若是那时疫控制不住,蔓延开来,这责任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