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展宁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不认为,自己与严恪会应验这句话。
心中不认可,即便话语不反驳,她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的想法。太后的目光在她面上掠过,继而在阳光里眯眼笑了笑,“哀家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剔透玲珑的人,相貌生得好,才情也出众,独独心思藏得太深,一言一语都不肯逾越半点,但也不肯泄露半点本心。阿恪早早过世的生母,便是你这般。”
严恪的生母,是林辉白的姑母,林相的妹妹。
展宁曾听过不少关于她的形容,天之骄女,貌美聪慧,曾是燕京里不少男子的心中明珠,但最终却困在汝阳王府内郁郁而终。
太后话里意思,竟是担心她福薄,与严恪缘浅?
“臣女与已故的王妃并不相同……”
“别急,听哀家说下去。”展宁想要说话,刚一开口,太后便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阿恪自幼失母,他父王是个粗人,也不知如何待他好,哀家虽将他接到身边来养,却替代不了他的亲生母亲,这宫里的束缚,还养成了他早慧的性子。旁人都道他少年老成,行事稳重,其实哀家知道,他也是将心思藏得太深。你们两个人的个性,颇有些相似之处,若是过得好,当是一对佳侣,但若不慎,却会将彼此都伤得极深,哀家原本是担心你们……”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在皇太后脸上,她说话之时微闭了眼,语调也放得很慢。
观她的态度,并不是想要教训抑或敲打展宁,而像是要与她拉拉家常。
太后并非来意不善,展宁原本有着的两分担忧便放了下来。不管太后今日与她说这些的目的何在,她听得出,太后并没有后悔赐婚的意思。将太后膝上的薄毯往上叠了叠,她顺着太后的话问道:“那太后娘娘最后为什么改变主意,允了我与世子的婚事?”
不知是因展宁的动作,还是因为展宁的话,太后睁开眼,在温暖的阳光里与展宁轻轻笑了笑,“我一开始不同意,是因为顾念阿恪。而最终点头,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从小到大,一贯自持严谨,若不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子上,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我就算担心,也耐不住他这般求我,总得允了他。”
太后的话,如同清风拂过湖面,让展宁的心湖微微起波澜。而她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的并不是一个皇太后对臣僚子女的审读,而是一个祖母对孙儿未来伴侣的温和。
展宁心念一动,她似乎知道了太后今日找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她抬起眼眸,对上皇太后的目光,眉宇间一派坚定神色,口气中也满是坚持,“展宁与世子两情相悦,展宁以性命向太后起誓,终此一生,都不会辜负世子对展宁的用心与情义。”
展宁说得坚定,太后微微笑着看了她一阵,最终拍拍她的手背,“哀家相信你。”
除夕夜宫宴上昏迷过后,太后的身子大不如以前。她与展宁说了这一会的话,再让清澜园里冬日的阳光晒着,人不觉有了倦意,眼皮微微搭了起来。
展宁怕她在院子里睡着会着凉,便抢在她睡意朦胧前询问她的意思,想要推她回寿康宫。
“是该回去了。如今哀家这身子骨,若不注意些,又得让儿孙担忧。”
太后微微点头,吩咐展宁推她回去。待回到寿康宫,太后的困意彻底上头了,素锦赶紧服侍着太后睡下,展宁在旁边搭了一把手,之后准备退下,已躺倒床上的太后却微微睁开眼。
接下来,太后低声丢出的一句话,让展宁跨出去的步子猛地僵住。
“阿宁,哀家会与陛下说一声,让你的兄长晚些时日再去江南。你和阿恪原本的婚期定得晚了些,哀家近些日子身子骨沉得厉害,想早一步瞧着你们完婚,权当给哀家这老婆子冲冲喜吧。”
严恪和展宁的婚期,原本定在五月份。
太后不知是担心自己身体的缘故,还是真的是想冲冲喜,出面做主,寻钦天监另合了日子,将两人的婚期提前到了三月底。
婚期陡然提前两个月,原本不紧不慢的一些活计便紧张起来。别的不说,展宁的嫁衣便要加紧赶制才行。
虽说活计紧张了,但对于婚期的提前,展宁和严恪心底都暗暗松了口气。
严豫对展宁的执着,始终是埋藏在两人心中的一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睿王爷便会搞新的花样来。如今倒好了,他去了萧关,短期之内应该无法回京,太后娘娘将婚期提前两个月,待严豫从萧关回返,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