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无论如何,山精都想要这具身体,这是唯一一次接近人类的机会吧?
只要变成人就好了,山精这样想着。
于是她隐入了那具躯体内,附身在小女孩的尸体里,虽然她身后的血不再流了,可是冰冷的体温还是时不时告诉着她,这不是鲜活的人类,时间可是不多了。
山精没有犹豫的时间,她当即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捧着球,踏着木屐,一路啪嚓啪嚓地往山路上跑。
可能是小妖怪较为迟钝的原因,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即使手脚再冰冷,她也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和常人并无两样呢。
山精呀,太想变成人类了,倒也不如说是,她呀,太喜欢人类了。
只要想到能被那温热的手掌覆盖或者包裹住身上的某一处,某一寸肌肤,山精就觉得格外开心,就像是想要月亮,马上就有人把月亮勾下来取悦她一样。
只要再遇到一个人,只要在她还是这副模样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就好了。
山精这般想着,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明明不是人类,现在却有着纷乱的情绪。
她很害怕,又很兴奋,甚至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会被当成异类吗?会被讨厌吗?
无数的问题困住了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妖怪。
直到她在一座破败简朴的老宅子面前停下了脚,她趴在墙头,踮起脚往里面探,有人在里面做饭。袅袅的炊烟从屋内升起,饭菜的香味通过碎瓦片的缝隙,缓缓透出,让人垂涎欲滴。
有鸡肉的香味呢,还有……还有豆芽吗?不对,还有萝卜骨头汤的味道!
萝卜什么的,是他们自己种的吗?山精将视线转移到屋外那一片菜园,她曾了解过,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自食其力种菜养活自己呢!
“是谁在外面吗?”山精的身旁突然有人唤道,她吓了一跳,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
“谁在外面吗?”屋内的人总算是走了出来,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穿着青蓝色花纹的绸袄子,头发梳地整齐,只是那琥珀色带点浊物的眼睛还有那手里执着的拐杖透露了,她是一个盲人这样的讯息。
如果对方看不见,那就不必要怕被拆穿了吧?
山精壮着胆子道:“我……我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老奶奶笑了笑,眉目变得柔和:“来家里坐坐吧,不要急哦。你几岁了?”
“六……六岁。”
山精现在很高兴,可以和人待在一起,那她可以再撒谎,再贪心一点吗?
她道:“我……我其实没有家,我爸妈不要我了,把我丢到山里面了,所以,所以我可以住在奶奶你的家里吗?”
老奶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久久不肯开口。
山精很害怕,怕对方讨厌自己了,这样贪心,一定会被嫌弃的吧?而且没有熟悉,就开始要给这位老奶奶添麻烦了!
老奶奶道:“可以哦,进来吃饭吧?奶奶我做了豆芽炒年糕,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呢!”
老人家似乎很欢喜,伸手摸索过去,用枯槁的指尖触碰上山精已经凉透的脸颊,最后露出笑容来。
晚饭是豆芽炒年糕,年糕被翻炒地很入味,豆芽的清香加上粘稠的汤浆,色泽嫩黄,非常可口。
山精难得吃了两大碗,最后坐在板凳上看老奶奶洗碗。
今天对于她来说真是太幸运了,得到了人类的身体,又和温柔的人类住在一起,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
“奶奶,你相信世界上有鬼神吗?”
奶奶停下了手里的东西,语气温柔:“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老一辈的人似乎对神的存在都深信不疑,而现在的年轻人倒是不再相信世上有庇佑世人的鬼神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身为妖怪的山精险些就要认为自己是一个真的人类了,而慈祥的老奶奶则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也曾试探过地问过老奶奶是否有其他的亲人,而老奶奶总是悠然叹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每晚在月色下陷入梦靥的老奶奶总会在口中反复呢喃一句:记得要回家看看呀。
至于要谁回家,又为何会对那个人这般执念,就不得而知了。
故事就停在这里,山精为了老奶奶有人照顾,特地来拜托我们,而老奶奶似乎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对川男道:“你平时都是蹲在这里窥探别人*的?”
川男冷冰冰道:“不,我也有站起来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是:对于窥探别人*,我有百万种技巧以及姿态。
真的是,很自豪啊……我扶额。
于是川男不负众望,很骄傲地站了起来,结果比木叶还高出半个头,传说中的川男的确是很高的一个妖怪,也有人把高的人比喻成“看着像‘川男’一样呢”!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喜欢用这种旧时代的比喻了呢。
我们拜别(无视)了川男,继续踏上通往奶奶家的旅途。
结果刚到了家门,就看见山精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她的人类躯体已经剥落,露出她本来的面貌——小女孩的脸,仅仅只有一只脚,只能跳跃前进。
她急急忙忙道:“不好了,奶奶……奶奶她被梦靥困住,再也醒不来了!”
我心中思忖:这也算是,被恶鬼迷住了吧?又是什么事才能让她心生忧虑,以至于被恶鬼借机近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