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骏瞅他一眼,“还不去办?”
“可是主子,皇上那儿......”
“父皇现在完全甩手掌柜,本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晚点回报父皇也是一样的。”他哼笑一声,“一个郡主嫁过来,难不成还想做我赤峰的正头太子妃?”别说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就算是在他身上,将来皇后的位子也不能留给她坐。霍骏有开疆扩土之雄心壮志,到时候少不了要拉拢有权势的王公大臣,留着皇后的位子吊着大家的胃口,那些想送女儿进宫的必须得好生替他卖力!
一个和亲公主,这么凭太子一句话就定下了个侧室名分,看在外人眼里实在是窝囊。但也不该他来可惜,主子雄才大略,自有他的考量,自己只管照办就是了,连城颠颠儿的跑起来,一身肥肉晃悠,去檀香殿下口谕去了。
自从封了太子,赤峰皇堂而皇之地撂下了朝廷上的事,里外的大小事扔给了霍骏一人,赤峰皇年轻时候孟浪且性格暴戾,年老了却出乎人的意料,自己花大半辈子夺来的位子说放就放下了。满堂朝臣也不知道这皇上打的什么主意,碍于皇帝有一不二的性格,大家也只有接受,一应的事儿都上御书房找太子去。底下人都只当是太子劳累,却不知只有霍骏品得其中滋味的美妙,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生杀大权全在他手,只要他的朱笔轻轻一挑,一群人的命运就会因他的意志而改变。男人在山场上浴/血奋战,要的就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权势!
奏折一本本批揍过去,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打扇的小太监不敢弄出声打扰,只有案上的金猊燃着龙涎香,烟气从炉盖的漏孔中缓缓逸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霍骏翻奏折的声响。
正当他端详一本关于河道的奏章时,大殿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吵嚷声。霍骏不悦的皱起了眉,要知道他最不喜欢他办公的时候有人来打扰他。打扇的小太监连忙示意一下靠门帘的宫人,小宫人矮着身子一掀门帘儿出去了。
没多会儿颠颠儿的回来了,虾着身子,“回主子,是宝珍公主要进来见您,被连公公拦在外面了。”
霍骏嘴上笑笑,他早该料到的,放下手中的朱笔,嘴上不甚在意的问到,“是来找本殿麻烦的吧。请进来吧。”
乐心一听连城那太监传的口谕,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她在这边等父王娘亲的消息,这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个侧妃的消息。是不是要感谢承蒙霍太子看得起,还愿意给她个名分?
一脚踏进御书房,脸上还有红晕并未褪去,见到了御案前的霍骏,乐心缓了缓语气,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她主动来赤峰也仅仅处于没有办法,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毫无反抗的任他们摆布,她已经是风纪远的人,当然不会接受霍骏的侧妃之位。
她紧着柳眉,绵软的声音此时也让人听出了几分硬气之意,“太子殿下,本公主乃是千都皇上亲封的宝珍公主,虽不是皇上亲出,却也是正统的皇家血统!”说着不屑地嘲笑一声,“太子竟要本公主给你做侧室?未免对千都也太过不放在眼里了吧?既然霍骏没有给她正妃的头衔,想必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只要她在这边坚持住,不接受他的侧妃册封,那么对她来说暂时就会安全一点。
她在离开风纪远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真的遇到了,她却还是不能逆来顺受的,总要争上一争的。霍骏生的好,面上总给人一种阳光飞扬的感觉,比起面对司桓宇少了那份恐惧的感觉
霍骏面对她的质问,眨了眨眼,丰润的唇上的笑意还算友好,“公主多虑了,侧妃之位,实在是情非得已。在公主来赤峰之前本殿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曾许诺皇后之位给她。公主放心,将来你的妃位是贵妃,只在皇后之下,也不算委屈了公主。公主也是有心人,本殿的这点心思,想必那位风将军也有过。公主宽怀,定能体谅本殿的苦心。”
乐心让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他言下之意就是你想把自己最好的给你爱的人,我也想把我最好的东西捧到心上人眼前去,你能跟人私奔,凭什么我就要把要留给心上人的东西让给你?
乐心开始还真让他唬住了,想着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确实不公平,可是等品过味来她才发觉这时候根本不是心软的时候,她退步了,那这侧妃的位置就坐实了,以后她要怎么面对纪远?
长袖一甩,侧过头去,心硬也嘴硬,“那是太子殿下的事,我管不着。虽然本公主没什么大的作为,但是千都的尊严不能在我这儿丢了,太子瞧着办吧,要么正妃头衔,要么太子就留千都国的宝珍公主在内廷供养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打门帘出去了。她自己手心里握着一把虚汗,之所以走的这么急实在是因为她怕霍骏再来反驳她的话,她嘴笨,与霍骏纠缠下去她不见得能够应付下来。最好就是撂下狠话,让他自己生气去吧,气着了一时半会儿也就不爱搭理她了。
脚上生风似的,拖着长长的曳地宫裙快步向檀香殿走去,她心头打一个突,跟他交恶了,万一他扣着玉津的消息不告诉怎么办?为难的时候,咬咬嘴唇,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要紧。
霍骏背着手,望着在空气独自里荡/漾的珠帘子,眉目透着不悦,即便常人看来他比较和煦,可是生在帝王家的哪个不是被人恭维着长大的?霍骏心气儿向来高傲,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被千都的公主明里暗里一顿撒泼说不气恼是假的。
霍骏寒了眸子,望着门脚儿上那一片太监袍角,冷然叫到,“连城,滚进来!”
连城额上有汗,弓着身子进门儿听训,“扰了主子办公,是奴才的错,请主子责罚。”
霍骏站在案前,眉眼不甚愉悦的样子,“千都的公主在赤峰内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告诉下边儿,没有本殿的首肯,不许宝珍公主出檀香殿一步!”
☆、第73章 软禁
这边乐心遭到了软禁,可司桓宇的消息还是鬼使神差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司桓宇跟霍骏仅是个相互利用的关系,霍骏能在司桓宇眼皮子底下插人,焉知司桓宇安插在这边的眼线就少了?
就在乐心在殿里踱来踱去想法子的往外递消息的时候,檀香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垂着眼睫,碎步无声地到了安乐心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主子。
乐心正在想事情,冷不丁的背后冒出个人唬了她一跳,捂着心口柳眉轻蹙,“....什么事?”问完了才发现这小宫女的口音竟是玉津口音,玉津人怎么会在赤峰的皇宫里当差?
“你是玉津人?”
小宫女应个是,“奴婢小月,原在庸亲王爷府上伺候。”
他?乐心略一想就明白了,庸亲王府上的一干奴才主子哪一个是吃干饭的?偏偏还在她的殿里当差,乐心勾勾唇笑的苦涩,绕了一大圈,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原来他全看在眼里。还真是讽刺啊,自以为是的聪明、自以为是的救娘、亲帮纪远,到头来只不过是他眼里的跳梁小丑。
司桓宇就好像无所不能一样,什么都在他的掌中控制着,她甚至担心起了月湖,她从那里出来司桓宇必定也能查到,像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会不会对那里的人不利?
纪远呢?抗旨回京,残杀禁军,劫掠和亲公主,司桓宇弄了一顶重重的罪帽扣在他头上,随便一条都能治他死罪。他不能明着现身,所有的谋划都只能在暗里进行。她的行踪早就被司桓宇掌握了,那他的行踪会不会也被司桓宇知道了呢?她咬着嘴唇,不会的,纪远他是有勇有谋的大将军,司桓宇没那么容易得手的....
乐心颓然坐在春凳上,“你主子有什么话?”
小宫女虽然低着头,语气里却不见一点卑微,说话捏的恰到好处,“王爷唯恐平南王妃在府上住的无聊,叫奴婢捎个话给您,说是让您抽个空回去看看,也好陪王妃说说话解解闷儿,尽尽孝道。”
乐心一听心里拱火的厉害,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司桓宇真是拿捏着她当成面团了。眼前的茶盏被她一挥袖子扫到了地上,夏天宫殿里的地毯早就收起来了,青花瓷茶盏碰到地上的玉石净面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冒着热气儿的茶水洒了一地。她怒火中烧的瞪着眼前看似低头顺耳的宫女,凡是司桓宇的人她现在都恨得咬牙切齿。
说的好听,这明明就是在威胁她,她已经入了赤峰的宫廷,没有合理的由头怎么可能出的去,又怎么可能回得去玉津?司桓宇明摆着是在折腾她。
“做客?他给我灌些乱七八糟的药,拿我和亲当引军入关的幌子,到处追剿我和我的未婚夫,现在还拿我的娘亲来威胁我.....”说到悲愤处恨不得当初祝平安的刺杀成功,大家也就清净了。“派你们来监视我,你主子到底要让我干什么,你一口气全说清了!就是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他这么折磨我图的是什么?”
不管安乐心对她如何吼叫,小月只是低头不语,任你骂破天也与我无关。听见主子在殿内大发雷霆,檀香殿的主事女官带着檀香宫的宫女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俯身见礼,求主子息怒。
乐心气到极点,指着面前的小月对主事女官说,“对主子不恭不忠,带下去张嘴五十!”她知道小月只是奉命行事,可是她心里真的太憋屈了,气昏了头脑哪还有理智可言。这里的女官宫女从没见过她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各人都一时惊着了,不知道这个平时看来老实本分的小宫女犯了什么事儿。她气得身上发抖,点头道,“原来被软禁了的和亲公主在你们眼里连惩罚一个奴才都没有了.....”转而指着殿门外,“都给本宫滚出去!不要让本公主见到你们一片一角,滚!”
呼呼啦啦的太监奴婢从从大殿里连滚带爬的涌出来,最后一个跑得慢了还被甩过来的花瓶砸了脚后跟儿。
等所有的人都跑了,看着殿里满地的碎渣子,她才静下来。周围静悄悄的,连声鸟儿叫都听不到,只有夏日的斜阳从各个地方窜进来。乐心坐在地上抱着膝呜呜的哭,知道自己没出息,处处遭人拿捏,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司桓宇惹得他这样针对自己。此时的她披头散发,满脸狼狈,一个人颓废到了极点,广袖罗裙铺散在周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将她圈禁在其中,微微颤抖的肩总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可是即便美人再楚楚可怜,霍骏也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决定。只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平时看着不急不躁的一个女子,竟会有这么大的火气。这边的事早早就有人通知了他,等他过来的时候她正摔瓶子砸人呢,霍骏勾勾唇角,原来她也不能免俗嘛,为了一个正妃的位置如此大动肝火。
戏看完了,霍骏摇着扇子悄没声息的离开了檀香殿。只要她不给他捣乱,就留着吧,天底下美人多的是,像她这样美的低调又吸引人的却不多。
一个月前的早晨,风纪远在他们的小屋里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的老高。屋门外还有几个半大的皮实小子挤着脑袋喊夫子。风纪远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实过,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叫了几声乐心却没人应她,那时候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她没有给他留只言片语,而他发了疯似的找遍了整个月湖的地界。
郝大夫家的阿缇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阿缇爹哭丧着脸来找他,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给了他。风纪远背靠在家门前的老树干上,心里空荡荡的像冬天里破了窟窿的窝棚,刀子似的寒风呼呼的刮进来,整个人从脚心冰到头顶。她连点傍身的技艺都没有,出去了还不是等着被那些鹰爪抓吗?风纪远又摇头苦笑,她可不就是明摆着故意被抓吗?
他早先就不应该对她放松警惕的,风纪远那时候恨透了自己的大意。悲伤愤怒总归不是时候,他连夜离开了月湖,到了外面乔装打扮,设法与李锐取得联系。司桓宇那边没什么动静,他不确定乐心是不是已经落在他手里,倒是后来听说大街上抓了个小子,后来再没动静儿,按照他们的描述有点像阿缇。风纪远偷偷潜入庸亲王府查探过没有发现乐心的影子,也没发现有阿缇的踪迹。后来他有找机会潜进了平南王府,王府被明里暗里包围着,阖府内只有平南王在,他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乐心一个女孩子,不管流落在哪里或者落到谁的手里都.....风纪远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她是个好姑娘,命运不会待她这么薄的,一定不会的.....
人乱了心思,在夜里总是睡不着的,幻影重重折磨的人不成样子。有时候风纪远是真的恨,发誓找到了她一定要好好修理她一顿,什么事不能跟他说非得自己跑出去?她连抓只鸡的力气都没有,离了他顶个什么用?!怨着怨着就红了眼眶,又想着只要她回来他什么都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