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李承堂脸色忽然变了变,手上的动作也停住,抬眸望了谢繁华一眼,然后眼底是刻骨的自责。

“阿妍八岁那年,跟我一道出城骑马,途中被突厥兵包围,她先是见我割人喉咙吓着了,后又从马上摔了下来,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瞧不见了。”他默默垂下脑袋,对于妹妹,他始终觉得愧疚。

可偏偏妹妹不怪他,为着不叫他担心,总在他跟前笑。

他知道,妹妹不是不在乎自己的眼睛,而是怕他过于自责,妹妹在替他着想。

“粥要凉了,我自己吃吧。”谢繁华见他心情不好,赶紧打了岔,接过瓷碗,自己乖乖低头吃粥。

粥熬得很香,她也确实是饿极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李承堂最喜欢她乖乖吃饭,吃得多了,身体才能好,见她跟头小饿狼似的,不由问道:“还想不想吃?”

谢繁华摸了摸肚子,忍不住打了嗝,然后摇了摇头。

李承堂将瓷碗放置在一边,靠她坐近了些,伸手就要抱,谢繁华却道:“我想见阿瑛。”

“见她做什么?”李承堂蹙眉,目光胶在她脸上,微微有些阴沉。

谢繁华道:“之前阿瑛跟五公主有借我的马骑,我是想问问,她们骑我马儿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样。”她抬眸望着眼前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低声说,“你送给我的千里马坠落悬崖了,马儿似乎有灵性,眼瞅着要掉下去,它便往旁边的大树上撞去,这才救了我。”

李承堂摸摸她脑袋:“送你的马,是最有灵性的,好在护住了你,否则......”他喉结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光芒,见谢繁华抬眸望着他,他随即又笑道,“总之你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的,往后我们子孙满堂,福寿延绵。”

“登徒浪子。”谢繁华瞪他一眼,倒是也多说什么,只掀开被子来,“我瞧天气好,想出去走走。”

“你扶你。”他凑身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繁华却道:“我想阿瑛陪着我,你......你去陪圣上,不要因为我而失职。”她望着他,眼中有着些许期盼,眼睛亮亮的,攒着光,“承堂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娶我。”

不知道为何,生了这场病,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后,她反而更加亲近他了。

骊山要比京城冷得早些,谢繁华又是带病的身子,自然得多穿些衣裳。

好在陈氏替女儿收拾衣物的时候,就考虑到山间天气的变化,在她包裹中塞了两件小袄子。

她捡了件藕荷色的穿上,云瑛就候在外面,谢繁华推门见到云瑛眼睛亮了亮。

“阿瑛,你怎生不进来?”谢繁华喜笑颜开,朝云瑛走去,“叫你担心了,都怪我,没有跟着你,出着这样的事情,也扫大家兴了。”

“哪里就怪你了?我还怕你怪我呢。”云瑛确实吓得半死,当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有谢繁华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不知道跟谁说,便只能跟五公主说。

“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云瑛细细打量眼前少女一番,见她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也就放心了,叹息道,“还得在骊山呆几天,不过,我可不敢再去狩猎了,这几天只陪着你就好。”说完暧昧地朝她挤眼睛笑,看了李承堂一眼,悄悄凑到谢繁华跟前道,“咱们去那边,好好说说话吧。”

她伸手指向一处......

李承堂是向圣宗皇帝告了假才来的,此番有云瑛陪着,他也放心些......可只要一想着有近在眼前的人想害了枣儿性命,他便后怕起来,那个人一日不除,他便不能安心。

他不管想害枣儿的那个人是谁,只要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就留不得她了。

他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眸中闪过狠戾之光,仿若一头隐忍多时的凶残恶狼。

自打回了京城之后,他手软了很多,可如今......他还是觉得,人不能过于仁慈。

是以,谢繁华才将从骊山回家的第二天,谢锦华来瞧她的时候,顺便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云琦死了,死在自己闺房中,是上吊而亡,死前还留了封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繁华正伏在案上给妹妹做小袄子,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小心就被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如羊脂白玉般细嫩的手指上,鲜红的血汩汩往外蹿,有些触目惊心。

“你担心些。”谢锦华蹙眉,赶紧抽了帕子出来,将妹妹手指包住,又叹息一声道,“妹妹你如今待嫁闺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了,云大姑娘自缢前留的一封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说妹妹你骊山狩猎的时候受伤,就是张四姑娘指使她做的。她打骊山回来后,便生了大病,总是说些胡话,云家人觉得她许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身了,还请了寺庙里的高僧来做法事,可云大姑娘后来不声不响就自缢了。”

谢锦华口中的张四姑娘,就是张绾绾。

夏盛廷如今官任中书舍人一职,品阶虽低,但是是在皇帝跟前当差,总能常常露脸,又年轻有为办事稳重,很得圣宗皇帝赏识。谢锦华大小也是官太太,又是出身侯府,一嫁进门去,夏家就将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她来管,京城里的一些应酬,她也多参加。

今天对妹妹说的这些,都是她从一些应酬上听来的。

谢繁华有些恍惚,心里不踏实得很,因为她总觉得云琦的死,跟承堂哥哥有关。

自打骊山狩猎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后,她就十分在乎承堂哥哥,所以,本能地希望能够跟他白头偕老,她不想要承堂哥哥出事。

便是自己骊山遇险为云琦设计所害,可是她也不希望承堂哥哥为了自己杀人,倒不是她心宽不想计较,只是她不希望承堂哥哥摊上人命官司。

大兴王朝是十分注重律法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个小小国公世子了。

谢繁华心有些乱,望了谢锦华一眼道:“外头......外头还有什么风声吗?”

谢锦华看着妹妹,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有人说,许不是云大姑娘自缢的,而是人为......”谢繁华没有说话,只默默垂下脑袋。

到了晚上,谢繁华沐浴完后,穿着桃红色的中衣,俯趴在床上,翘着受伤的小手指描花样子。

听得外面挂在窗前的铃铛响了下,她喜得立即弹坐起来,满眼都是亮亮的光。

李承堂有些郁闷,灰头土脸走了进来,谢繁华见状,伸手捂着嘴巴笑。

“你什么时候在窗户上挂了那玩意儿?”李承堂蹙着浓眉,大步往床边走来,显然是上次被谢潮荣捉到后留下的阴影,倒不是怕他未来老丈人,而是怕见不到自己未婚妻。

谢繁华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得意的样子道:“在窗前挂了个铃铛,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省得你每次不声不响站在我身后看我,倒是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