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萤在府门口等了半天,却是等来了杏雨。
冷冷看着苏流萤,杏雨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
杏雨一向对她有成见,苏流萤是知道的。所以并不把她的冷眼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着早点进府见楼樾,让他带自己去见绿沫。
她开门见山道:“杏雨,我是有事着急见世子爷,可门房不肯帮我通传,所以只能找姐姐帮忙了……”
“二小姐!”
杏雨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苏流萤的话,眸光越发冰冷的看着她,连虚伪的假笑都彻底收起,咬紧牙关道:“二小姐,算奴婢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欺负我家小姐?”
“……”
“二小姐,虽然之前苏家长房三房对不起你们二房,但我家小姐从没亏待过你,你何需要这般恩将仇报的对她?”
杏雨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让苏流萤懵住了。
她怔怔的看着义愤填膺的杏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怔忡道:“杏雨……你此话是何意?”
“何意?”
杏雨冷冷一笑,嗤道:“二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世子爷明明是我家小姐的姑爷,为何你总要与他牵扯不断?明明之前楼家是要娶小姐过门做世子妃,为何你一从汴州回来,世子爷就反悔,执意要娶你做世子妃,却要委屈小姐做侧妃?凭什么!你凭什么要这么欺负人?!”
苏流萤全身一滞,不敢相信的看着杏雨,震惊道:“你说什么?楼家之前定下的世子妃是姐姐么?”
四年前,安王爷与老夫人为楼樾选世子妃时,确实对人品样貌出众的苏诗语有所属意,将她列入了世子妃的侯选名单之中,但奈何楼樾一直不同意,最后被安王爷逼着他先纳一个侧妃进府,楼樾最后才选了苏诗语。
所以,严格说起来,苏诗语没能当成世子妃,与苏流萤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杏雨为了给她心里增加负罪感,故意将这件事强加到她的头上。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苏流萤瞬间白了脸,眸光里闪过惶然不安,神情间全是愧疚难受。
见此,杏雨心里偷偷出了口恶气,越发狠毒的打击苏流萤道:“当然。小姐本应该是世子妃,与姑爷恩爱成双的,可就是因为此事,小姐心里存了委屈,自然就对姑爷疏淡了。不然,以我家小姐的人品样貌,姑爷还不捧在手心里宠着……”
苏流萤惨白着脸呆呆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刻的她,不光有对苏诗语的愧疚,更是有着深深的罪恶感,感觉自己破坏了别人的感情,而这个人,还是她敬爱的姐姐……
她羞愧的垂下头,身子不可抑止的微微颤抖着。
“……而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打算与姑爷重修于好,留了姑爷在梨院过夜,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姑爷。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存心的,存心不想看到小姐与姑爷好?!”
苏流萤越是自责难受,杏雨越是高兴,说出的话也越发的咄咄逼人,存心要让苏流萤以后在面对苏诗语时,像个罪人一样,彻底抬不起头。
心里难受又难安,苏诗语对楼樾的深情苏流萤是知道的,这也她当年执意不肯嫁给楼樾的原因之一。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再躲避插足楼樾与姐姐的感情,最后还是伤害了姐姐……
心里惶然无助,最终她哆嗦着嘴唇轻声道:“……既然姐姐不得空,我以后再来见她……对不起!”
说罢,她再也没脸再呆下去,仓惶离开。
见她要走,杏雨却怕今日之事似到楼樾的耳朵里,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连忙拉住她,冷冷道:“小姐与姑爷都不知道你来府上的事。若你真觉得对不起小姐,就不要让姑爷知道今日你来过府上,免得他与小姐置气。今后——也离世子爷远些!”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被寒风吹得在空中打着转,钻进人的脖子里,冰冷刺骨!
离开王府后,苏流萤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这样的大雪天,又逢过节,各家各户的院子里传来热闹的人声和鞭炮声,街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瞬间,漫天风雪中,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独孤的走着,偏偏耳朵里传来路边人家合家团圆欢庆的喜悦声,越发衬得她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走着走着,她不觉间又走到了早已荒废的自家门口,推开残破的大门,踏步走了进去。
四年的荒废加上毁灭性的大火,将原本温馨恬静的院子变得面目全非。
苏流萤循着往昔的足迹来到了自己曾经的闺阁——兰亭阁!
兰亭阁是座两层的小楼,舒适精致。
阿爹当初修建院子时,特意选了这里给她当闺房,里面的一应用具装饰也是挑她喜欢的。
如今,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因大火就是从这里燃起来,所以兰亭阁烧毁的最利害,再也看不到半点当年的样子。
怔怔的在倒塌的房屋前站着,苏流萤脑子里全是关于往昔的回忆……
那时,她刚刚及笄,欢喜的随阿爹回京述职,更为参加堂姐苏诗语的婚礼。
一向喜欢热闹的她,瞬间就喜欢上繁华热闹的京城,更是很快的溶入到苏家一大家子人当中,独女的她与苏家其他两房的孩子打成一片,其中与堂姐苏诗语的关系最要好。
后来,她又结识了荣清公主这个知己朋友,更是在云梦台遇到了李修,第一次怦然动心,明白了男女****的甜蜜滋味!
所以,虽然在这里住着不到一个年头,但苏流萤却在这里渡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收获了亲情友情和爱情,那时的她,无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可是,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等她有机会嫁与李修做幸福的新娘,阿爹被捕,自尽于大牢里;
阿娘殉情随阿爹一起去了;
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奶娘为救她出火海,也死了;
而订下的婚约也被李家父亲用七尺白布威逼着退了;
待她素来亲和的大伯叔父也狠心与她家断绝关系,更是在她孤苦无依时,将她赶出苏家。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家破人亡,亲情友情爱情都弃她而去。
当初,她一度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在那场大火中才好。一个人苟活着,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伤痛,真正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