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却得从你家发生变故说起了。”
南山闷声道:“得知苏太守出事后,爷担心你。你在李家门口跪了一晚,爷也守着你站了一晚……你父亲在牢中自尽后,爷立刻赶去了刑部,本想出面帮你,却又怕你不领情,所以,你那日拉着板车在雪地里走了一个时辰,爷也跟在你身后走了一个时辰,为此还着了风寒大病了一场……”
“你家起大火那晚,爷还高烧着,还是不管不顾的往火里冲……你倒是安然无事,爷却在身上落下了伤疤。”
“你离开后,杳无音讯,而爷这些年,一直派人在四处寻你。全天下人的都认定你死了,只有爷一直坚持不懈的寻找你……”
不知不觉间,苏流萤早已泪流满面,心口更是痛得难受,喉咙仿佛被人卡住,呼吸都滞住了。
见她这样,南山咽下了嘴里想骂她的话,无奈叹息道:“讲实话,我也想不明白,这天下女子这般多,我家爷为啥就非你不可了。”
“从汴州那回初遇你,被你一顿好骂开始,爷仿佛被你下了咒似的,这么多年了,心里眼里除了你,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了。为了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娶世子妃,连每年宫里的上巳节都不去……可是,到头来,你就是一只白眼狼啊……”
短短半天时间里,南山不知骂了她多少声白眼狼。苏流萤一句都没有反驳,她觉得南山骂得对,她确实是一只白眼狼,她就是对不住楼樾!
“不过也好,你昨日那顿饭后,爷总算对你彻底死了心了,答应老夫人参加今年的上巳节,也愿意好好考虑娶世子妃了。说不定啊,这一次在上巳节上爷遇到心仪的姑娘就娶了,到时世子妃还能随爷一起随军去北伐北鲜呢!”
三月三月的上巳节,是年轻男女相识定情的节日。在民间,这一日年轻的男女都要打扮妥当去郊野踏青游春,寻觅中意的意中人。而在皇家,每年也会举办盛会,召齐名门贵胄的子弟贵女相聚在一起游园踏青,实则带着相亲的意味。
而从四年前的上巳节,苏流萤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楼樾而选择了李修开始,后面的上巳节,他再也没有参与过……
听到南山的话,苏流萤心口猛然一滞,再想到今日在长信宫他对自己的冷漠不理,苏流萤心里更是悲痛难言。
可是,他对自己忘情,去找其他女子过他自己的生活,不正是她希望看到的吗?
收起心里的酸涩悲痛,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道:“世子爷何时出征?”
南山眼睛看着前方,语气里难掩兴奋道:“世子爷已拿着兵符调兵了,等粮草一齐就可以出发,左不过一个月就可以整装完毕,四月初就出兵北上伐鲜了!”
也就是说,他待在京城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苏流萤心里又痛又冷,空荡荡的一片,连着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无力的靠在车壁上,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仿佛灵魂也被抽走……
接到慧成帝口谕时,楼皇后惶然的心越发的惊慌。
她不知道苏流萤单独与慧成帝在大殿里说了什么,竟是让慧成帝下旨强行将铃岚公主闹起的事压了下去,禁令后宫不许再议论宁嫔杀害陈妃之之事。
但关于苏流萤出宫做什么楼皇后却是知道的。
凤眸危险的眯起,楼皇后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冷冷道:“皇上真的亲口说要将那绿沫接进他的承干宫?!”
那人压低头,轻声道:“奴婢听得一清二楚,绝不会有错。皇上还说……还说看谁敢到他的承干宫里杀人灭口……”
闻言,不止楼皇后震惊住,一旁的璎珞更是吓得身子发软,心跳到了嗓子眼上!
杀人灭口中是楼皇后惯用的伎俩,所以听到慧成帝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由自主的认定慧成帝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颗心像陷入了可怕的深渊里,楼皇后护甲死死的抠着椅背,咬牙狠声道:“他们在大殿里说了什么?你一个字都没听到吗?”
楼皇后话语里的冰寒吓得地上的人一颤,声音也哆嗦起来,颤声道:“奴婢该死……当时于仁派人守在殿外,奴婢……奴婢无法靠近……”
扬手,楼皇后已是将面前的茶碗砸到了地上人的身上,刚好砸到了地上人的头上,顿时茶水混着血水沿着额头滚下,可那人却是连抬手抆都不敢抆一下,任由血水流进眼睛里……
“别怪本宫提醒你,你若是这样替本宫办事,别说到了年龄本宫不让你出宫,只怕你此生都得老死宫中了!”
闻言,地上的人全身剧烈一颤,猛然抬头一脸惊慌的看向楼皇后,面容迭声道:“娘娘饶命……奴婢一定会听娘娘的话的,求娘娘开恩……”
看着自己烫得红肿脱皮的手,楼皇后心里又气又恨,脑海里更是不可抑止的想起那个噩梦,恨道:“想出宫也不难,只要解决掉那个贱人就是你的出宫之日——”
地上的人忙不迭的磕起头来,咬牙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快解决掉她的……”
“不可,暂时还不能胡来。”
想着慧成帝说的话,楼皇后眸光越发的沉淀,冷冷道:“皇上已对本宫起疑,此时不能再冒然动手再出风波。暂且让她多活几日,你好好看着她,一举一动都要向本宫汇报!”
地上的人退下去后,楼皇后头痛不已,脸色苍白,眸光盯着同样一脸苍白的璎珞,心里又恨又乱。
身子一软,璎珞跪在楼皇后面前,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抖声道:“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若是真被发现,奴婢就说全是我一人做的,与娘娘无关……奴婢做下的错事,奴婢万死不辞……”
璎珞边说,一向漠然冷静的脸上流下泪来。
看着面前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忠仆,楼皇后心里虽然气愤,却还是有些不舍起来,叹息一声叫她起身,缓缓道:“事情还不到不可转圜的地方,有太子与楼家在,即便皇上真怀疑什么,暂时间也不会拿本宫如何。”
正说话间,外面宫女来报,却是长公主荣清进宫了。
在这个时候见到女儿,楼皇后心生既生出慰借又难安,在荣清进殿前吩咐璎珞不许将这两日发生的不好的事告诉给荣清,以免让她担心。
可是荣清公主正是听说了宁嫔突然解禁复宠的事才特意赶进宫来的,而在来的路上,已是听说了方才长信宫里发生的一切。
荣清知道宁嫔一向与自己母后为敌,却没想到苏流萤会成为她的大宫女,与她联手来对付自己的母后了。
进到殿来,荣清一眼就看到了楼皇后手上烫得一片通红,脚上也带着伤,不由对永坤的宫人厉声训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母后的?是不是因为母后性子太好,你们竟是敢怠慢了!?”
出嫁后的荣清性情与之前大有不同,如今的她,身上曾经的温婉气息越来越少,换之却是日渐凌厉的形容。
因李修对她的冷漠不理,嫁出去不过短短一个月,她的眼神里已沾染上怨妇般的幽怨。
若换做从前,看着她这般暴躁的样子,楼皇后不难猜是她与驸马爷之间出了问题,一定会好言劝慰她。
可如今,一想到苏流萤,想到那个可怕的噩梦,楼皇后却是暂时没的心思再去管女儿与驸马的生活是否和睦,只是一心想着怎么不着痕迹的除掉苏流萤。
她挥手让殿里服侍的宫人都退下,只留下璎珞与青杏,眼眶潮湿道:“清儿,不怪这些宫人,却是有人特意这样对母后,开始对母后下手了。”
闻言,荣清不敢置信的看向楼皇后,迟疑道:“难道是宁嫔要对付母后么?女儿正是听说了这事赶进宫来的。”
不等楼皇后开口,璎珞愤愤不平道:“不止她,还有公主曾经最好的朋友——苏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