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北鲜王承认了他的身份,他就成了真正的胡狄国大皇子,不但不怕楼家的迫害,更不用担心楼家倒台后,他会受到牵连。
所以,从内心,苏流萤却是希望楼樾拿着这两块玉牌与北鲜王相认……
楼樾如何不明白苏流萤心里的想法,可是,从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那一刻起,楼樾就从没想过要与北鲜王相认,更没想过承认自己是北鲜大皇子。
因为,若是自己的真正身份暴光,也就等于向世人昭告了母亲生前的不贞,因与别人私通而生下他……
楼樾从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不守妇道之人,但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他却无从得知,所以,只有让自己的身份一直不公开,才能保住母亲死后的名声……
他声音里难掩悲痛道:“流萤,事到如今,我只当自己是个只有母亲,却没有父亲的人……而这玉牌,却是母亲让我留给未来儿媳的,所以,它们只能归你!”
漆黑的屋子里,虽然看不清楼樾此刻脸上的神情,可苏流萤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与无奈,更能明白他心里为安王妃的顾虑,不由越发的疼惜他。
握紧他略带冰凉的手,苏流萤担心道:“明日就是皇后的寿宴,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楼樾不想让她担心,却也不想再瞒她,只是沉声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已安排好,所有的证人证物我已悄悄带进京城,只等明日当着天下人的面,呈现到皇上面前。”
说罢,他又坚定道:“流萤,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要相信我!”
黑暗中,他眸光里闪着奇异的亮光,让苏流萤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而他所说的话更是让她心头一震。
想了想,苏流萤突然摸索着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两串佛珠来,交到楼樾的手里,笃定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这两串佛珠却是楼皇后谋害我阿娘、以及她指使清慧害宁妃小产的证据,你一并拿走,希望对你明白之事有帮助。”
看着苏流萤拿出了琼妃的佛珠,楼樾心里一禀,语气凝重道:“楼誉的罪行已呈列在了圣上面前。虽然圣上一时间还没有处决他,但私下已让都察院与大理寺联手暗下调查他的一切罪行,所以,他行之不远!”
“而整个楼家,楼皇后却是核心,而要对付她,只能从后宫之事入手。而在她做下的恶事中,也包括当年陷害你阿娘之事……但若是担起琼妃,务必会牵扯出你阿爹,所以,关于琼妃,我会只提十九年前之事,后面的不会让人提及!”
在楼皇后做过的众多恶事中,最能让慧成帝感到痛心的却是当年楼皇后陷害琼妃一事,乃至后来毒杀琼妃的事……
即便如此,楼樾却也知道,若是明日在众人之前提起琼妃之事,务必就会将琼妃后来嫁与苏津之事牵扯出来。
所以,为了顾及琼妃的身名和苏流萤的感受,楼樾却是不想将此事再公诸人前。
他的思虑苏流萤那里会不明白,而且苏流萤也明白慧成帝对阿娘一直放不下的情感——
不光是因为四年前,那怕知道阿娘已另嫁他人妇、生儿育女,慧成帝都舍不得要她性命,而是花尽心思的将她养在宫外,足以看出阿娘在他心中的份量……
而后来每次与慧成帝见面,他看向自己的眸光都带着某种难言的情愫,苏流萤知道,他是在看到自己就想起了阿娘……
既然他对阿娘念念不忘,那么,只有将阿娘被楼皇后陷害的所有事情血淋淋的呈现在慧成帝面前,才能让他心里彻底的憎恨起楼皇后,从而让他痛下决心处决了楼皇后!
所以,明知道阿娘之事才是将楼皇后打入谷底,她为何不趁此为阿娘沉冤昭雪?
何况,在苏流萤的心里,有一件事一直横亘在她心里念念不忘,若是明日一切都真相大白,她却是要借此完成这四年来的心愿……
如此,她果断的对楼樾道:“我阿娘之事并不是秘密,连李志与林牧他们都知晓。我想,但凡是朝廷里的老臣和宫里的老人,当年见过我阿娘的,只怕心里都明白了我阿娘就是十九年前的琼妃……”
兰嬷嬷可以在看到她的相貌后一眼认出她是阿娘的女儿,其他人难道会认不出来?
而之前在宫里时,因慧成帝对她的青睐,宫里私下也有过传言。
“所以,与其让大家胡乱去猜度,不如将一切都公布于众,还阿娘一个清白,更是将那做恶之人绳之于法!”
“明日,你放心去做吧。事到如今,我不再在乎别的,只求一个真相。”
“而这玉牌,你若真要给我,就等你打赢了这场恶战再亲自交给我。”
苏流萤知道楼皇后的可怕,更从楼樾要将影卫将给她的那一刻起,明白了他心里玉石俱焚的绝望打算。
她怎么舍得他死?!
她上前紧紧拥住他,颤声道:“不论如何,我都要你好好活着……我也只有你了,那怕不复仇,我只愿你好好的——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楼樾心里一片凄苦,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与不舍。
他回拥着她,哽着喉咙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等一切事情结束,我与你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楼皇后的千秋宴设在了永坤宫的前殿里。
此时正值金秋九月,到处是金桂飘香,而楼皇后的永坤里更是弥漫在浓郁的桂花香里,衬着整个宫殿里欢愉的气息,越发的喜庆热闹。
为着楼樾为自己庆生带进宫的戏班子,楼皇后特意嘱咐人在前院搭建高大的戏台,再拆下了大殿的排门,不仅让满院的桂花香飘进大殿来,更方便宾客在酒席间看大戏。
申时未,宫门口已是车水马龙。
苏流萤与长风扶着韩钰下车时,正好遇到了萧墨,身边跟着修罗。
看到萧墨,韩钰淡然一笑,看了眼身下坐着的崭新四轮椅笑道:“多谢萧太子为在下置办的椅子。”
萧墨眸光淡淡扫过站在他身后的苏流萤,道:“大皇子客气了,区区一个四轮椅不足为道。”
说罢,迈开步子朝宫内而去。苏流萤也推着韩钰跟上去,长风留在宫门口等他们。
他们到时,席间宾客都到了差不多。
一入席,苏流萤就看到坐在上首的楼樾。而他的身边,跟着的那个美丽女子正是他新纳进府不到一月、就抬做侧妃的红袖。
虽然楼樾没有明说红袖今晚在对付楼皇后当中起什么样的作用,但看着她与阿娘相似的面容,苏流萤心里已明白了几分,想着不久就要发生的事情,她心里一片惶然担忧。
楼樾朝她这边看过来,冷漠的面容柔和几分,几不可闻的向她点点头,让她不要担心。
苏流萤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汗水浸到还未好痊的血泡上,痛得她微微皱眉,却仍然朝楼樾坦然一笑,也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两人的互动落入了坐在楼樾下首的李修眼里,看着苏流萤目光一直胶在楼樾身上,他心里一寒,面色也跟着生出寒意来,眸光一片深沉。
荣清从殿外进来,挺着大肚经过苏流萤身边时,见她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盯着上首的楼樾与红袖,心里得意一笑,上前来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你可是在看我表哥与他新宠的侧妃红袖?呵呵,别说,这天下还真有与你长得如此想像之人,别说表哥分不清,连我这个与你多年的朋友都要将她认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