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儿瞪他一眼:“你都要把票子往水里扔了,我不替家里多赚点钱怎么办?”
她爹哑口无言,并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红果儿倒是想自己去卖,但没有大人的话,她就只能像之前做的那样,在每个集市交易日,跑不同的公社去卖个十来斤肉。
毕竟这年头肉食可金贵着呢,城里倒是有大人忙不过来,叫小娃儿去买肉的情况。可谁家大人会舍得让小孩儿背个几十、上百斤的肉去卖的?
这么多肉,一个小孩保得住吗?也不怕被陌生人诓走,或是强抢?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是,一般家庭拿得出来那么多肉卖吗?
不过,有她爹在就不一样了。她爹可以借社里的马车来用的!他们就可以在一天时间里,跑好些地方去卖肉了,而且每一处起码能卖个三、四十斤吧!
李向阳自知理亏,当天就去请了假。不过,他当干部当久了,思考问题也变得细致起来。他并没请第二天的假,而是打电话确认了邻县的农村集市交易日后,再跟田社长和秦书记请了那天的假。
于是,他和红果儿是又过了四天才走的。
那天早上,公社的马车早早就到他家来了。
而李向阳怕被他娘听到马蹄声,那天起得特别早,早早地就到路口等着马车过来了。
马车一过来,他就把车夫哄走了,说他自己知道怎么驾马,就不劳对方费心了。
而红果儿呢,也不时地跑到家门口张望。看到她爹拉上了马儿的缰绳,立即就偷偷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风干牛肉,一篓一篓地往马车上搬。
跑得可欢畅了!
她爹原本以为闺女应该也就卖个二、三十斤肉,也就算了。可看到她一会儿一篓地搬,搬了个三篓后,他就忍不住了。
抓住红果儿的一只手,阻拦道:“你干嘛?拿这么多,你奶肯定会发现的!”
他表情那叫一个急,偏偏又不敢大声了,免得乡里乡亲全都知道他家卖肉了。
红果儿早就在篓上铺了布,倒半点不惊慌,淡淡地道:“怕啥?这是山上最后一次捡到大肉那回,我搬回家的。全藏咱家地窖里,用草和石头盖起来的。奶奶她根本不知道。”
她指的是地窖里的那堆“石头蛋”。她当初不是捡了老多结了泥茧的肺鱼吗?她奶看到自家地窖有这么多石头,还想搬去扔掉的。
当然被她阻止了!
她跟她奶说:“这些石头这么漂亮,奶奶,你就留给我玩儿吧!”
然后她奶就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
赶紧拿了一个石头蛋给她奶瞧:“这种石头蛋好稀有的,你看,它是椭圆形的!好少见哦!”
为了配合自己对椭圆儿石头蛋的稀罕,她还少有地坐地上嚎了一回:“不丢嘛不丢,奶奶不丢嘛,呜呜呜呜呜……”
好在自家地窖够宽敞,够摆石山,她奶被她闹得没法儿,终于还是同意了。
她家估计是全社头一家在地窖里摆石头蛋山的家庭……
不过,这话也就是拿来唬她爹的。这些肉其实是从波巴布树洞里搬的。至于小豹嘛,她当然不会饿着它,石头蛋已经被她搬了一半到树洞里去了。
李向阳听自家闺女,说到这些肉全是用草和石头盖起来的,诧异地道:“就这么放地上,盖起来?那肉不得烂掉吗?还有,你那次搬的肉不都挂到你奶,还有爹的屋子里风干了吗?你奶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初的肉肉森林,可把侯秋云和李向阳震惊坏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惊肉颤的。
“不会坏。哪儿会坏啊?咱家不是有很多大缸子吗?把肉用盐腌起来,然后分批分批跟你们屋子里已经风干好的肉条换,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红果儿继续胡诌。
“把缸子封严实,再把石头蛋和草堆在外面,堆成石山,谁会起疑心啊。”
李向阳总觉得怪怪地。不过再一想,自己就住在家里呢,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吗?丝毫没发现,他的粗心大意才是没发觉这些事的根本原因。
于是,他的重点很自然地,转移到他认为很重要的地方去了。
他语重心长地对红果儿道:“果儿,你捡了这么多肉,为什么要瞒着爹和奶奶呢?”
“啊?”
不瞒你们,难道讲实话,好让你们在那段艰苦岁月里,冒着生命危险到核桃世界里?
但,不得不说,这个问题确实让红果儿为难了。她现在就是偶尔溜到山上去一下,她奶都吓得半死。难道她真说出来吗?
可不说,她爹万一误会她怎么办?
哪晓得,在她这里两面为难的事,到了她爹那里,却转了一个方向。
“红果儿,你是不是怕爹以后结了婚,你会有弟弟妹妹。你怕到时候,爹就不疼你了?”
李向阳心疼地看着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揉她的小脑袋:“傻丫头,你姓李,就是爹的亲闺女了。你来了这个家之后,为家里解决了多少烦心事啊。”
“家里的油都是你亲手榨的。爹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好油。牛书记来借粮时,也是你给了爹灵感,爹才想到跟书记一起去买粮种的。”
“那次,我跟牛书记在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回来的时候,饿得路都要走不动了。幸好碰到我们家好果儿了。那么好吃的肉包子,你自己都没舍得吃,全拿给爹和牛书记吃了。”
他一点一滴地回忆着过去的事,脸上也不由流露出感激的表情来。
她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了满足和庆幸。
庆幸什么?
是庆幸她成为了他的女儿吗?
眼眶忽然就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