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这次倒没有头撞书桌了,是他自己陡然清醒,然后一巴掌拍向了脑门,这一巴掌一点儿都没留情的,额头红了一片,甩了甩脑袋,又继续看书。
顾软软捂着脸笑,一对酒窝荡荡的,笑完后,无声的回了隔壁。
脸颊的那一对小酒窝在看到拿着扫帚站在院中出神的刘氏后,消弭于唇边,神色平静对着刘氏点了点头。骤然看到顾软软,刘氏也有些惊讶,眼眶一红,可她还没开始哭,顾软软已经走过她向着厨房而去,没有回头。
刘氏呆呆的看着顾软软的背影。
以前只要自己一看她,她就会来接过自己手里的活计的……
走到厨房将前些日子在山里摘的果子寻了出来,果子已经彻底熟透,清洗干净后,用刀对半切开,用勺子挖出姜黄的细碎果实,挖了一小篮之后停了手,用纱布包着在清水中不停揉搓,浑黄的汁水慢慢溢出,过滤一次后倒进了碗中,让它自己慢慢凝固。
又去橱里拿出了小半袋干核桃,两个核桃在手心一压就碎了,将剥出来的核桃放在白瓷小碟子里,顾软软手速快,一会子就剥了一碟出来,将袋子系好放回斗橱里,又拿了小包红糖出来,正要炒糖浆,顿了顿,又去寻了一小包枸杞出来。
想着叶宴之刚才那愁眉苦脸的模样。
恩,核桃和枸杞都能补补脑。
顾软软很快就做好了一盘琥珀核桃,足足的糖浆包裹着,又香又漂亮,再去看碗中的凉粉,晃了晃,已经彻底成形,舀了一勺蜿蜒倒了进去,又撒上了一层白芝麻。
将两个一起放在食盘中,端去了自己屋子,在书架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一本簿册来,这才端着一起向隔壁走去。
出来的时候,刘氏还站在院中,正神思不属的扫地,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顾软软,想喊人又不知为何没出声,只红着眼泫然欲泣的看她,顾软软恍若未闻,垂着眼帘端着食盘脚步不停。
见顾软软又和刚才一般马上要路过自己,刘氏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拉住了顾软软。
“软软,怀陵带着怀月上山去砍柴捡柴火了。”
虽然今天很是难堪,但刚才怀月背着比她还大的背篓丧气的跟着顾怀陵出门时,刘氏心都绞痛了,“怀月从来没做过这些的,就算要学做家事,也要慢慢来不是吗?”
“你劝劝你大哥,他最听你的话了,你也很心疼怀月不是吗?往常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现在就不心疼她做活么?”
顾软软看着刘氏的眼,想跟她说,不心疼,怀月和自己从不亲近。往常确实给她许多东西,因为自己始终是姐姐,那些不在意的东西,她喜欢,就给她了。
但两人,确实从未亲近过。
但是顾软软没有开口,因为刘氏看不懂自己的唇语。
往常争着做事,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顾软软在这里出生长大,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善意的,没有什么闲言碎语,甚至许多老人都很喜欢顾软软,怜她沉默的人生,可是顾软软不怎么喜欢出门,善意是真的,可每每自己走过后,都能听到她们摇头叹一句可惜。
可惜了,这么乖的女娃子。
可惜了,这么勤快,家里家外都是好手。
可惜了,她不是哑巴就好了。
就只能埋头做事,做事能让自己充实,让自己没空东想西想,累极了便倒头睡,既成事实,日子就要安稳的过,若满心怨怼,哥哥就更放心不下自己了。
刘氏一直定定看着顾软软的眼睛,试图在她眼里找到心软,找到犹豫,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始终都是平静的。
顾软软摇头,平和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其他痕迹。
这次是大哥要管,自己当然不会阻拦。
单手拿着食盘,将刘氏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掰开,继续向外走,刘氏不可思议的看着顾软软的背影,一天的难堪全都涌了上来,“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我是你娘,那是你妹妹,你都不管的吗!”
有些歇斯底里的低骂人传入耳中,顾软软脚步没停,直接跨出了门。
刚走进隔壁院子就一阵嘎嘎声,鹅圈里一群还没换上翎羽的小鹅又在打架了,顾软软扭头看去,小小一只却凶的很,扑棱着小翅膀互相啄来啄去。
真像刚才的叶宴之。
把娘挡在外面,声音听着冷漠,瘦削的背影笔直,气势很足,但无端就让人觉得―――
奶凶奶凶的?
顾软软的心情没来由地就好了,端着东西进了屋子。
走进一瞧,见他端端正正做在书桌前看书,竟然没打瞌睡?叶宴之听到脚步声扭头,顾软软一看他就忍不住笑。
原本光洁的额头一片绯红,额心甚至隐隐泛青,这是拍了多少次又拍的多狠?
叶宴之不解的看着顾软软笑弯的眼,不过视线落在顾软软端着的食盘上,当即一喜,“顾妹妹,是给我的吗?”
顾软软点头,放在他的面前。
叶宴之:“有劳顾妹妹了。”
琥珀核桃叶宴之是认识的,但这一碗微黄的白凝叶宴之不认识,嗅了嗅,蜂蜜中藏了一昧果子的酸甜,用勺子挖了一勺送入口,冰凉又酸酸甜甜的,眼睛一亮,“很好吃,顾妹妹,这是什么?”
做的食物别人爱吃,心情自然也是好的。
顾软软笑着拿过纸笔,写。
山里的一种果子,不知叫什么名。
叶宴之夹了一块琥珀核桃入口,足足裹的两层的糖浆让叶宴之心满意足的弯眼,低眼去看顾软软的字,字体温润清秀,安静中却隐带风骨,当真如她的人一般,虽然安静温婉,但谁也不能忽视她。
“顾妹妹你的字写的很好。”
闻言,顾软软看了一眼叶宴之铺在书中上的纸,上面已有墨迹几行,字体不似哥哥的严谨,是一股洒脱舒朗之意,看着就觉得主人应会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微笑,摇头,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