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软软展开红纸的那一刻,周围静了静,都快过年了,男人们都回家也都停了活了,都在吃酒打牌,围在这里的都是村里的婆婆妇女小孩子们,没一个识字的。吵得口干舌燥喘着粗气的顾怀月看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是我对不起阿姐,我只认得两个字。
一个【一】,一个【两】。
对面的刘枣和牛大丫更不认识,她们两都没去过老村长那边,大字不识一个,牛大丫看着纸上那一行字,有些臊,臊自己不认字,又更气了。
对着顾软软呲笑,“我们会说话,用不着认字,不像你是个哑巴,喊不出来当然只能写了。”
“大丫,你说什么呢?”
旁边一个婶婶看不过去,直接开骂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你和刘枣的事,那张家就算有想法又还没开始,顾家这边还不知道这消息呢,你把她牵扯进来本来就不对,现在还揭人伤疤?”
“你快给顾丫头道歉!”
婶婶话一出,旁人都附和。
“是,你这话有点过分了。”
“人家又没惹到你,快点道歉。”
看着定定看着自己的顾软软,牛大丫气的眼睛通红,周围人的附和不仅没让她消气反而怒气愈发的高涨,总是这样,就因为她是个哑巴,所有人都偏疼她,连自己爹娘都时不时要念她一句。
凭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哑巴,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既然是个哑巴,就好好在家里呆着,花枝招展的在外面乱走什么!要不是她在外面乱走,张大哥怎么会看到她,又怎么会起了念头!”
牛大丫的声音太尖锐,尖锐到周围的声音都被她给盖住了,看着神情有些癫狂的牛大丫,皱眉,这闺女,怎么心这么坏了?
难道人还不能穿着新衣服出门了?大过年的,谁家不穿新衣服的。
“快,去把她爹娘叫来。”有人推了一把自家的小孩。
顾软软定定看着牛大丫,一步一步走到她我的面前,看着眉眼骤沉下来的顾软软,牛大丫有一瞬间的怔住,但很快就无惧的看着顾软软。
“我说错了吗?你本来———”
“啪!”
脸被扇到一边,牛大丫顿住,几息之后才回神,摸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软软,“你居然敢打我?”
“我爹娘都没动过我一根指头,你一个哑巴凭什么打我!”
说着就抬起手腕,朝着顾软软挥了过去。顾软软当然不会受这一巴掌的,刚往旁边一闪,眼里就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余光看见熟悉的眉眼,还未细看就被他挡在了身后。那手迅速的抓住了牛大丫的手臂,手背青筋刚起,牛大丫的惨叫就跟着响起。
“好痛,手要断了啊,啊啊啊啊!”
叶惊澜手一使劲,直接把牛大丫给丢了出去,牛大丫狼狈摔倒在地,哀叫起来,愣是没有马上爬起来,也不知摔在哪了。
顾软软呆呆仰望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半年不见,他身量拔高了好多啊,现在自己大约都不到他的肩头了,背影修长挺拔,玉冠束发,发极黑,耳畔肤极白,冬风吹过,阴郁冬季中,他的猩红白狐大氅浮动,衣摆烈烈,极为夺目的鲜艳色彩。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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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牛大丫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回神, 手撑着腰, 抬头看向那个把自己丢出去的人。
安汉少有下雪, 已经许多年都没见过鹅毛大雪了,冬日里几乎都是斑驳刺人的雨夹雪根本看不到白雪皑皑,然而今天, 猩红大氅颜色浓烈,他的眸却极冷, 在这名少年的眸光里,牛大丫看到了十里冰封。
一时竟不敢言。
他,他是谁?
叶惊澜回身, 漆黑双眸看向顾软软,“你有没有事?”顾软软仰头看着他,半年不见, 不仅身量拔高了许多,容貌也有些许变化。
双颊之上的稚嫩少了许多,变化最大的却是那双眼睛, 他本生的一双多情桃花眼, 眼下绯红泪痣更是缱眷, 弯眼一笑时,璀璨博情。然半年后的现在,桃花眼依旧,只眸中春水似乎已经消弭,春水随着溪流远去,只剩满树桃林。
缱眷缠绵依旧, 却少了柔和。
他这半年,经历了什么?
顾软软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抿唇,颊边一对小酒窝:没事。
牛大丫被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盆骨有些疼,好像是摔伤了,站着都有点疼,正感受身上的痛处,却见那名把自己扔出去的精致少年正侧头关怀顾软软,轮廓温和,眸含浅笑,和面对自己时的冰冷截然不同。
为什么这一看就有很钱的公子哥儿也在看顾软软?
叶惊澜一看就不好惹,牛大丫不敢歇斯底里,却又嫉恨,为什么这样的小公子也要帮着顾软软,红着眼道:“公子可是她的朋友?你可别帮她出头了,她都快定亲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村里,又怎么会和顾软软认识?
肯定是两人私相授受!
顾软软震惊看着颠倒黑白还胡言乱语的牛大丫,世上怎么会有人心这么坏?又见叶惊澜的脸色忽地一沉马上就要回头,忙伸手悄悄拉住了他的猩红大氅一角,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