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几乎有些胆战心惊了。他能医治好世间所有他见过的病症,他走访过世间所有他到得了的山川,见过所有能治病的草药。甚至异域国度的诡秘医术他也懂得七八,却终究治不好这唯一一个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林舟就像一块岑黎从未见过的石头,隐隐约约知道从哪里来,又不是知道得十分明白。能把这人剖析得干干净净,乃至于料到其心中所想,却又忍不住把这块透明的石头捧在手心里,直到要救他的时候惊疑——束手无策。
像是宠坏了的孩子,大人往往对其束手无策。岑黎想不通,他是宠极了林舟,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可是他的舟儿也没坏到哪里去,怎么偏生要带走他?
好多时候岑黎看着林舟落寞的样子,即便轻手轻脚地点地过去,也能叫那个瞎了的小孩瞬间发现。然而看着他扬起快乐可爱的笑容,甜甜地对他笑,仿佛之前的呆愣和难过……以及死寂,都是岑黎的错觉。
江海和陆宁渊来过两次。一次特意来寻,没有人回应。第二次路过来寻,碰上了岑黎,告知:他们二人将于下月成亲,若林舟安好,希望届时能见上一面。
岑黎告诉他们林舟没事,就是眼睛不大好,其他都还算利索。一个半月后,他们仍旧没见到林舟。
第三次,江海和陆宁渊带着他们捡来的小徒弟来到蝉源山脚,此次距离上次来访已经过了一年半又多一月。
蝉源山上没有人。要说三人是如何知道的,上山一探便知。蝉源先生不在,也没有人没有灵力护着这山。过路的人深受传说荼毒,皆不敢进山,因此便无人知晓此山已通。
江海在破败的小屋桌案上拿到一张纸条,上书:东边山谷,有人泛舟。
于是他们便寻着那处去了。
后来的后来,已经白发苍苍的江海和陆宁渊执手偶经此地时,恍惚间想起多年前的事想看看那处温泉,却怎么也上不去了。如同最初那般。
那日,三人在温泉边各自摘了一朵花放在那儿,沉默了许久,直到小崽子几乎要嚎啕大哭时方才堪堪离去。不想,这一去就是几十年。
许多年的某个夏日,岑黎在温泉旁边堆了一个小土堆,旁边立了一块小碑,碑上写道:吾妻舟儿之万年长生所。
这个孤单寂寞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老男人啊,到了最后一刻也死不了心。只是,岑黎给了自己一个万年的诅咒,却在这万年的诅咒中忘了那一个炎热的下午——
他不愿让宝贝舟儿烂在地里,于是做完一切后抱着林舟昏昏沉沉地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