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大畏畏缩缩应了一句,走到了彦莹身边,小心翼翼的朝肖木根陪着笑脸:“爹,三花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有道理个屁,老子是你爹,是老子生了你!”肖木根见自己这老实儿子竟然也敢反对,气得跳了起来,伸手想去打他,被彦莹眼疾手快的将肖老大拉着闪到了一旁:“爷爷,你要讲道理,莫要动不动就打人!”
六花站在后头,细声细气道:“爷爷,你怎么能生我阿爹哩?不都是女人才能生孩子的?我阿娘生了我,生了我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还有七花!没看见我爹生我们呐!”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六花,你年纪还小,到时候就知道了!”
彦莹扫了那群看热闹的人一眼,轻蔑的笑了下:“男人不过是爽了那么一阵子,就有脸说自己生儿育女了?我呸!”
“啊咧,这肖家三丫头!”周围的人都惊叫了起来,饶是农村里人说话不忌口,可这话从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说出来,委实也是让人震惊的,有些老婆子不住的啧啧惊叹:“肖家三丫头,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有啥说不出口的?本来就是这样!”彦莹指了指肖木根:“要是他还念旧情,也不会这样对我爹了!当年是怎么把我爹娘赶出去的?现在腆着脸来说生恩了?我才不买他这笔账!爷爷,我告诉你,我收五两银子一个月还算少的,要是我那三位叔叔总是来我们家打扰,我还要多收银子呢!”
☆、59
“肖家三丫头,实在太精了!这哪里是养爷爷奶奶,分明是爷爷奶奶在养她们一家了!要收五两银子一个月,亏她也说得出口!”四斤老太靠着院墙,嘀嘀咕咕,只是心里头又很痛快。自家的羊被肖三花吃了,自己来讨羊被占到便宜,被村里人笑话了很久,现在总算又能看到肖木根在他孙女手里吃瘪了,想来村里人也会笑上好一阵子哩。
“唉,这肖木根家里的恩恩怨怨,你一个外人怎么能说得清!”桃花娘不满的瞅了四斤老太一眼,肖木根与肖王氏也太刻薄了,这让她想起那已经过世的公婆,那阵子也是偏心大儿子,将最好的都选着给了大伯,她与自家男人就分了两亩薄田。
太阳高高的挂在屋顶上,肖木根听着旁边的议论,耳朵边上翁翁直响,脑门子上一头汗,他不满的望着肖文华,用力推了推他:“你不是说过,要分家的时候就给我来做主的?现在咋又不说话了?”
肖文华本来是不想管这档子事的,只不过那晚彦莹去他家里时,拜托他怂恿着肖木根快些提这分家的事情,他这才催促着肖木根来闹事,现在事情已经闹开了,他的事也做完了,自然是捞着手在旁边看热闹,又怎么会去替肖木根来“申张正义”。
“木根兄弟,这是你们的家事哇,我又怎么好插嘴!”肖文华连连摆手:“我听着三花说,要你出五两银子一个月,倒也中哇!听说那时候你让你们家老大老三老四每个月都出了供养银子,现在你把这银子都给老大就是,让老二也添补些,不就凑满五两银子了?”
“肖文华!”肖木根气恼的喊了起来,分明是说好来给自己做主的,可他这都是说的什么话!让他出五两银子一个月,他吃饱了撑着?不过就是个青砖大瓦屋,也没什么特别的。老二家里也是青砖屋,只不过是没这么宽敞,没有琉璃瓦罢了。要是让自己掏银子,不如继续住到老二家里,稳稳当当的拿供养银子!
“哎哎哎,木根兄弟,你别气哇!”肖文华赶紧拍了拍肖木根的肩膀:“我听着三花说的也有理哇!当年你分家,还要你们家老大五十两银子买了那破屋子,现在你出五两银子一个月也不亏!”
不亏?肖木根气得脸红脖子粗,五两银子一个月,一年就是六十两,肖老大花五十两,可是将那屋子全部买下来了,现在自己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屋子没有一片瓦是自己的,还要自己点头说好?自己脑子没有被驴踢,怎么也不会答应!
“哎呀呀,说这么多作甚!”肖老二媳妇挤在竹床旁边,很不满意的喊了起来:“爹,你就住到他们家就是了,看谁还敢把你赶出来?”她拉了拉肖老二的衣裳角儿:“把竹床放到这里,咱们走!”
肖家三兄弟听了这话,心里豁然就明朗了不少,几个人赶紧撤手,将竹床放了下来,推推搡搡的往外边走:“爹、娘,你们就住着,明日我们再来看你们。”
好不容易甩了个大包袱,三个人都觉得很高兴,总算不要端屎端尿,不要替肖王氏翻身抆澡了,这偏瘫的人,服侍起来可真是麻烦。
看热闹的人见着肖家三兄弟要撤,一个个惊得瞪圆了眼睛:“这也倒是爽快!”瞧了瞧站在屋檐那里的彦莹,个个脸上露出讥讽的神色来:“这肖家三丫头,伶牙俐齿的,现在倒是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还能将她爷爷奶奶赶出去?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是要被除族,赶出肖家村去!”
彦莹做酸笋赚了大钱,她们跟着做酸笋却卖不出去,最后只能一百钱一坛子卖给彦莹,这群婶子嫂子们心里都记着这个仇呢,现在见着彦莹遇着了难缠的事情,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心里头格外舒畅。
“你们给我站着!”彦莹见着肖老二他们要走,怒喝一声,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拦在了门口:“今日我在这里将话给说清楚了,若是你们要这样,别怪我肖三花不客气!现在我便去豫州城告状,请知州大人来秉公断案!”
“三丫头,你好大的口气!”肖老二嗤嗤的笑着:“你以为知州大人闲得慌会来管这档子事情?不要以为你认识了那个啥豫王世子就神气,这人总是要讲理的!即算是知州大人来了,他也肯定是要劝你们行孝道,一定不会将你爷爷塞回我家来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们就只管走!”彦莹将棍子一收,人蹬蹬蹬的跑了回来:“阿爹阿娘,咱们进屋子去!”
肖老大望了望肖木根,吭吭赫赫的问了一句:“爹,你进来坐不?”
肖木根指了指肖王氏:“你先得将她抬进去。”
这请神容易送神难,抬了进去,就别想抬出来了,彦莹一伸手将肖老大拉住:“阿爹,我这就去豫州,你陪着爷爷在外头说话便好,等会知州大人来了,断了案子,爷爷奶奶又得回去,难得抬出抬进的。”
“三丫头,你莫要猖狂!”肖木根气得手发颤,这三花丫头说得,好像知州就是她养的狗一样,想要他作甚就作甚,哪有这样的事情?她真有那胆子将知州大人喊过来,自己一定要好好喊冤才是,让知州大人将这不孝顺的孙女教训一通。
“二花,你们可好好照顾着奶奶,我去豫州城里走一趟!”彦莹朝二花眨了眨眼睛,将那个“好好的”说得很重,二花一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笑着走到了竹床旁边,折了一张芭蕉叶子在肖王氏的面前不住的扇来扇去:“奶奶,这样是不是舒服些?叔叔婶婶把你扔在大太阳底下,可真是做得出来。”
彦莹推开人群,飞快的朝前边跑了去,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肖家三丫头还真去豫州城?知州大人会来管分家这档子事情?
村口的大槐树下边,有一个骑着马的白衣少年,见着彦莹从村子里奔了出来,朝她伸出手来:“快上马。”
彦莹朝他微微一笑,踩着马镫子上了马背,简亦非抽了一鞭子,那马就飞快的往前边跑了去,一边跑还一边咴咴直叫,显得很是欢快。
“你爷爷真的来了?”简亦非有些不相信:“昨日听你说这时,我还觉得不可能,哪有这样不要老脸的。”
“可不是这样?”彦莹噗嗤一笑:“还真的来了呢。”
彦莹坐在马前边,简亦非一只手拿着马鞭,一只手拢着缰绳,有时将两只手都放在马脖子那里,就好像抱了彦莹在他怀中一般。虽然只是虚抱着,可他却依旧觉得一颗心都是满满的,甜得能渗出蜜来一样。
就这样一辈子多好,简亦非有几分恍惚,差不多忘记了一切,恨不得去豫州城的路更远些才好,见着那一线灰青色的院墙,他不由得有几分黯然,这路咋就这样段呐。
进了豫州城,林知州刚刚午休起来,听着说简公子与肖姑娘来找他,赶紧一路小跑的走了过来:“简公子,肖姑娘,可有什么事情?”他本来是喊简亦非为大人,后来被简亦非制止了:“简某的身份不宜公开,你喊我简公子便是。”
青衣卫放个屁都是香的,更何况不用他低头哈腰的喊大人,何乐而不为?林知州赶紧点头答应:“好好好,以后就喊简公子。”
简亦非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身边的彦莹:“今日找你,却是为了肖姑娘的家事。”
林知州的眉毛掀了掀,家事?他这个知州怎么会管这些事情的?这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村长就能处置了,再不济便是里长,里长上边还有知州衙门里的知事主簿呐,怎么找到他头上来了?难道是出来自己这个知州很闲,每日不要做什么事情?
“林大人,这事情你不去,可镇不住场子呐,这豫州城里头,只有你最大,由你经手断了的案子,旁人自然不敢有半分质疑。”彦莹先高高的送上一顶帽子:“林大人,虽然只是家事,可却十分枣手,派了知事主簿们去断案,只怕断不清,别人也不会理睬哩。”
听着彦莹如此夸奖他,林知州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块:“肖姑娘,你倒是看得准。”
彦莹点了点头,声音变得凄苦了几分:“林大人,本来我不该来麻烦你,可我们家受了这么多年气,日子才过得好一点点,就被人算计上了。”她凄凄惨惨的将肖木根要分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眼圈子红红的对林知州道:“林大人,我们家七姐妹,就是没有兄弟,被村子里的人骂作绝户头了,我爷爷奶奶不仅不为我们想,还变着法子来欺负我们哩。”
林知州摸着胡须,气哼哼的直点头:“哪有这样做父亲做祖父的?实在是可耻,真真不要脸!破烂的祖屋都要卖五十两银子,这岂是分家否?再说了,既然有分家的契书,就该守着分家的规矩,哪有见着你们家好过日子就红了眼睛?肖姑娘,你别难过,本官这就去给你秉公断案,让你祖父祖母继续住回你二叔家里去!”一边说着,林知州一边拿眼睛看了看简亦非的脸色,见他正在微微点头,似乎很赞成自己的做法,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林知州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哇!”彦莹用手抆着眼睛,一边大声赞了他一句:“简公子,林大人为官清明睿智,实在难得!”
简亦非微微一笑:“我听说过,都道林知州乃是个不错的父母官。”
林知州得了这话,眼睛一亮,心花怒放,赶紧吩咐衙役:“备轿,本官要去城北肖家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断案
肖家村真正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