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冤家路窄, 尤其是周定衡和郭守言之间, 又不仅仅是冤家那么简单。
这个养尊处优的三皇子,在经受边陲之地的风霜雨雪后, 面容越发坚毅,周身气度沉稳, 已和往日大相径庭。
郭守言却好像没怎么变, 仍旧是嚣张无礼,说话欠揍。
小满想到孙小姐嫁给了一个纨绔,心中越发觉得可惜。
“下马”
周定衡抱臂看着他, 脸上的神色一度让人觉得他要动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 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郭守言也不想起什么争执,利落的下了马, 老老实实和江若若道歉, 然后盯着小满半晌没移开眼。
“真是你”
周定衡手指攥紧,嘴唇紧抿成冷冽的线条。
江若若差点被马撞到,见到郭守言诚恳道歉, 脸色才稍微缓和些,却仍旧没能消气。
她没想到小满会认识这么多人。
“我皇兄知道你回来了吗”周定衡脸色怪异,皱着眉问了小满一句。
见她点头,周定衡也不再多说,似乎急着做什么,转身就走了。
他们愣在原地, 都有些不明所以。
郭守言可是横刀夺爱, 娶了他的心上人, 他怎么会一言不发走了呢
小满也不想继续和郭守言纠缠,拉着江若若就离开了。
路上听着若若念叨周定衡的时候,她思虑许久,才恍惚明白了。
方才周定衡的脸色分明是很不好看,却强忍着不再对郭守言说些什么。
那是因为孙小姐已经嫁做人妇,若是他和孙小姐如今的夫婿起冲突,也只能是让他们夫妻不和睦,是害了孙小姐。
虽然过去喜欢,却也是过去,往后要陪着孙小姐的人是郭守言。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失落。
虽然只在冬至和孙小姐说过话,却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要是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多好。
江若若问她“我说你方才在和谁说话呢怎么还蹲在路边了”
这话反而提醒了小满,便对江若若说起方才那姑娘的遭遇。
“这老板也是个读书人,竟然只会糊弄不识字的小姑娘。”
江若若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小满又说“可是那个小姑娘若识字,便不会被糊弄了。”
江若若明白了她要说的话,反驳道“我们这种官家女子识字,往后若做了主母也是要过账的,诗词歌赋也要会一些,说出去也不至于是个草包。可平常百姓识字也无大用,她们要去田地间劳作,归家后要洗手作羹汤,便是识字又有何用”
小满心里知道这话不对,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服江若若。
沉默了一会儿,她便又放弃了。
未必需要说服,若若从小在郡守府长大,学的是女诫,背的是他们的家规,自然不能认同她的话,又何必强行说服。
一路到了韩拾他姑父的府邸,得知韩拾在后院习武,两人便偷偷摸摸去看。
还未及走近,便能听到银枪划裂空气的响声。
堂院宽阔,栽植了两棵高大的樟树,院中是草叶的清香。
风一吹过,地上的斑驳的树影随之晃动。
韩拾一身黑色圆领袍,发髻高高扎起,黑色的云纹发带垂在脑后,随着矫健的身姿飞舞。
银枪翻转,气贯长虹。
落叶簌簌飘落在他周围,像是一幅画。
韩拾喘着气转身,额上有一层晶莹的薄汗,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颊边。
“小满”
他收起银枪,扬起一个笑来。“可算等到你了。”
江若若气急,瞪着他“那我呢你眼里都不剩我这个妹妹了”
韩拾笑道“你那么多哥哥,小满可就我一个。”
小满脸色微红,站在那处对韩拾说“韩二哥,你真厉害,以后一定会是大将军。”
银枪干净无尘,尖锋折射出刺目的光。
韩拾听她这么直白的夸奖,面上还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芫跟在小满身后,将二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越发为太子感到不值。
几人坐在凉亭中,说起江所思参加春闱的事。
江若若不满道“兄长这段时日本是要专心读书的,太子来了,时常为他指点,可这几日倒是那个郡主,三番五次到府中找兄长下棋,为人傲慢言语刻薄,有时候还要缠着小满,实在过分。”
韩拾立刻问小满“她欺负你了吗”
小满摇头“郡主说话不太好听,但人还是很好的。”
陵阳郡主是她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认为女子要和男子一样念书的人。虽然她总是用江所思举例子你看你兄长,念了这么久的书,下棋还是要输给我,可见女子才智未必输于男子,若我能参加科举,说不准这榜首就是我呢。
这话虽狂妄了些,却也未必不是真话。
韩拾讶异“你说就那个趾高气昂的郡主,她人好她怎么了”
小满便和他解释“我无意和郡主说起过办女学的事,郡主还说若我真的想做,她也会帮我。”
江若若和韩拾对视一眼,默默咽回了要说的话。
她看得出小满是真心想这么做,可这与伦理不符,必然要遭受那些文人的口诛笔伐。
小满心思细腻又与人为善,若真这么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白费力气,不过徒增伤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