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1 / 2)

“贺穆清,你是从宫里出来的?”

她没用什么太监啊阉人啦之类的称呼,只是问了他是否是从宫里出来的。

贺穆清听到她这样清晰明了的问他话,语气异常明显的带着压抑,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这一刻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干净了,把那最是腌臜的地方摆在眼前叫人嘲笑。

可他也不敢不答,开口,没有压着嗓儿,将自己那阴柔的本声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奴……是从宫里出来的。”

这声音确实和平日里的差别有些大,顾和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被欺骗大半年的时间,她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不由得呼吸都稍稍沉重了些。

她不是看不起太监,而是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骗过。

“骗了我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早说,嗯?”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怒意,贺穆清腿上一软,直接深深地跪了下去,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地面粗糙,磕一下就破了皮,第二下就流出了血来。

殷红殷红的,很刺眼,更难受的刺在了顾和以的心里边。

贺穆清磕头磕得极狠,他想,小姐肯定恨死他了,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吧,以后他会滚回宫里去,或者会被冯公公带到他宫外的府邸中。

他生命中那最美好的时光,已经到了头了。

许是觉得自己以后再也见不着顾和以了,贺穆清磕了三个头之后叩首在地上,嘴唇抖动了几下,连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一同爆发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将自己的话当做在顾和以面前所说的最后一番话。

“小姐,奴是个裤/裆里没东西的阉人,被宫中的医女诊出了恶疾所以逐出了宫来,为了能在宫外活命,奴就隐瞒了自己这等下贱的身份,多亏了小姐的恩德留在了顾家,起初只想为小姐做奴,可后来……”

“呵……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对小姐有了那等……腌臜的妄念,一见到小姐就心生欢喜,喜欢和小姐亲近……奴……”他说着,声音重重地抖了一下,“奴有时候就想,若是能被豢养在后院里,给小姐当一个阿猫阿狗一样逗趣用的面首也好了,可奴偏偏是这样一个没了根子的废人。”

“奴想过和小姐坦白身份,可是奴不敢,奴……害怕从小姐眼里看到那种嫌恶的眼神,也不想从小姐身旁离开,奴本来想……能这样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那时……那时才会推开了小姐,呵,现在被提到这种事,小姐一定很恶心吧……”

那带着哭腔又满是绝望与自嘲的话语听得顾和以心中生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听到了贺穆清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忽然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莫名觉得心里通畅了一块儿了。

因为她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觉得贺穆清也喜欢她,但贺穆清却从不承认,还在那时一把将她推开了。

贺穆清身为家中下人,喜欢上了主子不说,还是个宫中出来的太监,想与她亲近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心思来,怕她会想要跟他进行“下一步”,站在贺穆清的角度来说,确实只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才能长长久久的待在顾家,就算是为奴,也比叫人发现了身份赶走了强。

毕竟在这个时代,阉人总是为人所厌恶。

顾和以脑子里想东想西乱成了一团,没出声,怔怔的看着贺穆清。

贺穆清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那种卑微又眷恋的眼神看向了顾和以。

一张脸上全是眼泪,额头磕得尽是血红。

就那样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最后一眼豁出了性命一样,贪婪地望着。

心中的那么些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消散去了,听贺穆清这样用难听的语言贬低自己,看他把自己放得那么卑微低贱,顾和以心中闷疼。

不是那种和亲近的人激烈的吵架、用最难听的言语相互刺激对方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而是闷闷的,疼的不明显,却难受得快要哭了出来。

太监又怎么了……?她只知道她自己,此时因为这个叫贺穆清的人,心里钝痛到呼吸困难,管他是什么人,她就是喜欢贺穆清,而贺穆清也喜欢她,她也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在现代生孩子都还是有危险的,更何况这是古代,生个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上一趟,阉人就阉人吧,这不是刚刚好的结果么?

心中想得透彻,于是她低下身来,双腿着地,伸出手去。

贺穆清嘚缩着往后退了一点儿。

顾和以心里像是塌了一块儿,她喜欢的男孩啊,幼时就去势入宫,受尽打骂屈辱,日子过得差到她温声说几句好话就能收买人心。

揽住贺穆清的腰,将眼前这个浑身都在颤抖的人柔柔地拉到自己的怀里,这才感觉心中的闷疼感略略减少了些。

贺穆清已经受过那么多苦了,她又怎么见得他那么轻贱贬低自己,怎么能对他的崩溃而无动于衷呢。

抬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抚过贺穆清的瘦削的背脊,从脖颈开始,缓缓地向下抚去,直到有些暧昧的尾骨处,一下一下。

“不是叫你别自称奴了么?”

温柔的嗓音带着喷涌而出的热流,直接喷洒在了贺穆清的耳边,叫他的身子忽然之间僵硬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懵怔,没能反应过来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僵硬着身子,动也不动,任凭顾和以揽着他,一手顺着脊柱来来回回,让他的心中有酥麻感闪过。

顾和以见他没什么反应,猜到了他大概是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以这个时代的人来看,宫中出来的阉人是最令人厌弃的存在,不男不女,只能做任人驱使的奴仆。

她轻声叹了口气,轻轻咬着贺穆清的耳朵,在他的耳边温声说道:“你是不是从宫中出来的,我并不关心,也不会因此而轻视你。我一直以来喜欢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身下的那物,你懂么?”

贺穆清心里一颤,他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在顾和以说话间,已经又开始决堤,顺着脸颊就往下滑,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声的呜咽,既带着悲切,又有些撩人。

小姐……小姐……

他在心中不停地喃呢着。

是梦吗?是梦吧!

若不是做梦,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他是阉人,是百姓见了都觉得晦气的存在。

可环着他的这双手太暖了,温度透过了夏季薄薄的衣料渗透到皮肤中来,让他的身上都烫出了印迹。

眼泪潄漱地流,除了从喉咙深处传出的轻微呜咽声,再无其他,只是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哭得有些喘,浑浑噩噩的在顾和以的怀中,颤抖得厉害,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抬手去触碰身前的人,生怕这只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喜人的梦境。

“你倒是说句话呀。”顾和以故意用手在贺穆清的腰间软肉上一掐,让贺穆清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一下。

“奴……奴不敢……”他细声喏噎着,说话都有些懵怔,声音也不敢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