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咬牙切齿道“你行你上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暮色渐起,乔毓心中的郁气却消失无踪,归刀入鞘,催促着侄子、侄女们回去歇息,自己也回院子里去沐浴,人刚走到门口,却见皇太子立在院前的晚风里,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乔毓可喜欢这个外甥了,近前去打招呼,笑道“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去叫我?”
“也没等多久。”皇太子见母亲额头有汗,便取了帕子,帮她抆拭,见她对战之后泛红的面颊,目光忽然柔和起来。
乔毓未曾察觉,边往前走,边道“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咱们进去喝茶。”
“不必了,我很快便要回宫,”皇太子拉住她衣袖,叫她停下,又道“现在到这儿,只是有句话想问你。”
乔毓回过身去,疑惑道“什么话?”
皇太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垂眼看看她,忽然有些释然的笑了“小姨母,你想嫁人吗?”
“当然不想,”乔毓不假思索道“我才不要呢!”
“好,”对于这回答,皇太子并不觉得诧异,温声应了一句,又道“那,现在的生活,你觉得喜欢吗?”
乔毓想了想,认真道“我很喜欢。”
“好,”皇太子又应了一声,含笑看她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揉了揉她有些散乱的长发“你要一直这么高兴才好。”
……
皇太子回到显德殿时,天色已经黑了,成百上千盏宫灯将这座宫阙映照的灯火通明,不似人间。
高庸守在殿外,见了他,低声道“圣上回宫之后,便一个人呆在殿中,连晚膳都没用,太子殿下还是明日再来。”
“我有桩要紧事,急需求见父皇,”皇太子语气平静,坚持道“请内侍监代为通传。”
高庸见他如此,只得进殿问询,不过片刻,便出来道“圣上说是不见,太子殿下,您先回去。”
殿外灯火阑珊,不似内殿那般光亮,光影使然,皇太子脸上有淡淡的阴翳,唇线紧抿,更添几分坚持与执拗。
他一掀衣摆,席地而跪,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高庸见状微惊,下意识回头去看,见身后无人,才劝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圣上今晚心绪不好,天大的事情,也等到明日再讲。”
皇太子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高庸实在没有法子,只得再壮着胆往内殿去,恭声道“圣上,太子殿下不肯走,正跪在外边儿呢。”
皇帝道“随他去。”
高庸跟随皇帝多年,最是了解他秉性,虽然于皇太子不甚亲近,却是十分重视这个儿子的,现下如此言说,显然是动了怒的。
皇家的事情——尤其又是牵扯到皇帝与皇太子,便不是他一个内侍所能置喙的了。
高庸应了一声,退出殿去,又去劝了皇太子几句,见他置之不理,只得败退。
暮色渐深,明月高隐,半夜里起了风,空中一颗星子也无。
子时都快过去了,皇太子还跪在原地,高庸侍立在侧,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殿去再问一声,却听皇帝肃然如常,却隐含疲惫的声音自内传出“滚进来。”
高庸心下一凛,吹了大半宿冷风的脑袋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皇太子站起身,往内殿中去了。
他暗暗叹一口气,沉默着守在门边,如同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皇帝坐在椅上,神态静穆,静静打量长子片刻,终于道“你想说什么?”
皇太子跪在父亲面前,平静的与他对视,语调从容,道“从小到大,陪伴我最多的人,是阿娘。”
“……我还记得她身上的气息,记得她的声音,她的相貌,记得与她相关的一切。”
“我记忆里的阿娘,温柔、沉稳,端方有度,人人称慕,可我现在才知道,那时候她不快乐。”
“原来,时间能将一个人改变的这样面目全非。”
“父皇,”皇太子膝行几步,近前叩首“阿娘前生为家族而活,为儿女而活,既不欠父母,也不欠子嗣,问心无愧,现下重归年少,便叫她顺遂心意。”
皇帝目光清冷的打量着他,良久之后,方才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语气有点森冷。
皇太子听出来了,却道“我知道。”
皇帝颔首,道“抬起头来。”
皇太子抬头与他对视。
言语很难形容出父子二人此刻的神情,更难以描绘出他们此刻心绪的复杂与沉重。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内殿中寂静的可怕。
打破这片安静的是高庸,他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恭声回禀道“圣上,秦王、晋王与昭和公主三位殿下求见。”
皇帝淡淡收回视线,道“叫他们进来。”
秦王与皇太子年岁相当,经历相近,更能明了兄长的心思,唯恐他与父亲闹僵,这才带了弟妹前来,若有意外,也好说和。
昭和公主见了皇帝此刻神情,再看看长兄,便知是不妙,笑嘻嘻的近前去,搂住父亲手臂,撒娇道“父皇,你怎么了?难道是跟皇兄吵架了?可不能,皇兄这么优秀,从来没叫你失望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