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妍便顺势松开了手。
侍婢送了两半儿被红线系在一起的瓠瓜来,李泓伸手拿了一半儿,又递了另一半给乔妍。
黑漆托盘上另有壶酒,他没叫侍婢动手,自己执起酒壶为乔妍添酒,末了,又为自己斟上,微微抬手,向她致意。
他生就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孔,眉眼深邃,英姿勃发,即便是跪坐于地,仍能看出身姿笔挺,器宇轩昂。
乔妍缓缓眨一下眼,身体前倾,迁就着那红线的长度,与他一道饮了瓠中酒。
侍婢们笑着向一双新人道贺,又说了些吉祥话,这才收拾了东西,施礼退去。
乔妍早膳时候吃的不多,午膳更不曾用,一套婚仪结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见已经吃过合卺酒,便伸手去摸筷子,正待吃点东西,却见李泓静静正看着她,却没有动作。
她顿了顿,又捡起另一双筷子,递了过去。
李泓忽然笑了起来,接过那双筷子,轻轻道了声谢。
乔妍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李泓也是如此,夫妻二人沉默着用了新婚夜的晚膳。
白露与立夏几人送了香茶漱口,待他们用过之后,方才将桌案收拾了,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内室中只留了一双新婚夫妻在,虽无人言语,气氛却骤然温柔旖旎起来,儿臂粗的蜡烛燃的正盛,不远处香炉里染着香,夜风自半开的窗扉吹入,帷帐轻柔的拂动起来。
乔妍抬眼去看李泓,这个刚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清了清嗓子,道:“新婚之夜,我们还是先约法三章吧。”
李泓方才似乎饮过许多酒,神情中略微透着几分醺然,倒叫他周身气息更见柔和,他颔首道:“好。”
乔妍徐徐道:“第一,我不会干涉你的正事,也请你不要对我过多拘束。”
李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轻轻道:“好。”
乔妍点点头,道:“第二,我会尽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也请你做一个好的丈夫,包括但不限于履行此前的约定,以及此后与乔家的合作互利。”
李泓道:“好。”
乔妍蹙眉道:“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个字?”
李泓道:“当然不是。”
不知为什么,乔妍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后,又道:“最后,我需要你的确定:我可以自由选择对章夫人与妯娌、小姑们的态度吗?”
李泓也笑了:“除去同样姓李,我与李家便没有别的羁绊了。”
“那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乔妍脱掉华丽却略显厚重的外裙,到床边的梳妆台前去,卸了发髻上的钗环与耳铛,回头看他,面容上有种不逊于宝石的光彩与明艳:“我们睡觉吧。”
男人跟女人的这点事情,乔妍并不陌生,时逢乱世,她又不是养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听过的不知其数,亲眼见过的也不少,现下到了自己身上,脸不红心不跳,连气息都平稳如常。
李泓见她如此坦荡,反倒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近前去将她拦腰抱起,相拥着进了帷幔之内。
乔妍虽不惧怕,却也是头一遭经这种事,男人略微粗粝的掌心触碰到她的肌肤,那感觉有些奇妙,却是言辞难以形容的。
李泓扶住她的腰身,低头去亲吻她的唇,乔妍不太喜欢这个动作,下意识的侧过脸去,他略微一顿,倒不纠缠,低头去亲吻她脖颈,动作亲昵,隐约有些温柔。
夜色渐渐深了,帷幔之中的温度却渐渐升了上去,李泓不喜言语,到了此刻,更是始终缄默,倒是乔妍,时不时的嘟囔几句。
最开始的时候,她攀着男人的脖颈,蹙眉忍了会儿,还是抱怨了句:“有点疼,那些花娘叫得那么大声,都是骗人的。”
李泓忽然笑了,低下头去,在她面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乔妍颇觉莫名,只是这种情状下去问,又觉得怪怪的,便没有开口,再过一会儿,却觉有些得趣儿了。
她不是扭捏性子,既然觉得享受,便不会藏着掖着,两腿主动攀住男人的腰,咬着他耳朵说了句:“原来还蛮舒服的。”
就这么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数一数,也不过七个字,不知是哪里戳到了那男人的心肺,他手指轻柔的摩挲她面颊几下,忽然就加重了动作。
乔妍给惊了一下,到了这会儿再说“你慢点儿”“我受不了了”什么的,未免矫情,左右也觉得舒服,便搂住男人脖颈,尽情享受这一刻的畅然。
后来的事情,乔妍便不怎么清楚了,只记得完事之后她软的像一团水,被李泓抱着去抆洗时,自己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
她痛定思痛的说:“我向花娘道歉,她们是一群实事求是的人。”
……
乔妍并非惫懒之人,李泓也是如此,然而夫妻新婚,合卺夜后,第二日起的晚些也不奇怪。
李开济不喜长子,更不喜乔氏女,早早便着人知会,道是第二日不必前去见他,叫新婚夫妻好生歇息,章夫人却是磨刀霍霍,只等着给新妇一个下马威。
“我长兄唯有一子,竟丧命于乔家之手,叫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第二日天还未亮,章夫人便起身了,叫侍婢帮着自己梳妆,又连连冷笑道:“做了李家的媳妇,便不要再摆出乔家女的娇气样,我可不吃这套!百善孝为先,大郎常年不在府中,也就罢了,既然娶了媳妇,便该好生替夫君尽孝了!”
陈妈妈是跟随她嫁入李家的旧人,闻言便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夫人是正经婆母,叫儿媳妇每日侍奉在前,不是苛待,是真心疼她呢。”
章夫人目光森寒,看眼外边儿天色,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去叫新妇过来请安。再告诉她,以后便要这个时候前来问安,我若没起身,便在外边等候,帮着侍婢们备好温水,等着晨间侍膳……”
“嗳,”陈妈妈应了一声,欣然笑道:“奴婢这就去请新妇过来。”
章夫人目光阴鸷,嘴角扯动一下,又吩咐左右:“去备一壶开水,等新妇过来,就该敬茶了。”
侍婢们噤若寒蝉,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陈妈妈到李泓院外时,那夫妻二人还未起身,白露几人与其余侍从守在外边儿,见有人来,不免问起来意。
“老身是替夫人来传话的,”陈妈妈皮笑肉不笑道:“新妇进门第一日,合该前去向婆母敬茶,这会儿时辰就差不多了。新妇刚嫁进李家,不懂规矩,头一次迟些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否则,夫人好性儿肯体谅,家法也是不肯体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