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简直可恨……”
乔毓听得微微一笑,道:“我不仅不认,反倒还要状告另一事。”
宋晏心头微动:“此事是——”
乔毓声音抬高,铿锵有力道:“我要状告荥阳郑氏心怀不轨,阴谋对抗朝廷,暗中指使族中子弟杀人,构陷于我,辱蔑皇太子,意图废止朝廷政令!”
这一席话说完,全场都寂静下来。
谁不知五姓七望的名头?
哪个不曾听说过荥阳郑氏?
当年的皇太子妃郑氏,可不就是出自荥阳本家!
至于心怀不轨,阴谋对抗朝廷……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荥阳郑氏声望再高,怕也是顶不住的。
短暂的安寂过后,场外骤然爆发出一阵更高的议论声,连皇太子与秦王,都微微变色。
宋晏心知自己已经掺和到了这上边儿,索性一条道走到黑,恭敬道:“敢请秦国夫人直言此中内情。”
“事情要从考试结束,我与好友们一道去吃酒说起,”乔毓莞尔,旋即又正色道:“考试刚刚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正说笑间,便听隔壁有呼救声响起,似是有人行凶……”
“当时,我被吓坏了,”她眉宇间展露出几分忧色,似乎心有余悸:“我的朋友们也是,谁想到出门吃酒相聚,会遇到这种事呢。”
这话可跟白氏说的大相径庭,众人虽早有猜测,却也暗自捏一把汗,神情也尽数转为担忧。
皇太子听得眉头一跳,秦王也是如此,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道:“后来呢?”
“我们那时候都吓了一跳,但有人遇险,怎能无动于衷?”
乔毓继续鬼扯,正气凛然道:“我们到了隔壁,便见一伙儿人正对几个士子大打出手,甚至已经见了血,赶忙将人捉拿,将那几个士子救了下来。”
说到此处,她略微顿了一下:“受伤最重的那个士子说,他是冀州乔家的子弟,齿序行四,人称乔四郎。”
“哗”的一声,外边儿的议论声就炸开锅了。
什么意思?
白氏到这儿来喊冤,不就是说自己丈夫死了,自己还见到了他的尸身吗?
怎么,这会儿人还活着,根本就没死?
这事情的发展,可比唱戏好看多了,叫人欲罢不能。
乔毓也不心急,等议论声淡去几分,方才继续道:“我问乔四郎,为何会惹上杀身之祸,这才知道:在考试之前有人去找他们,假意说是摆酒相庆,却将人诓骗到了我与朋友的隔间旁边,到了地方,又威逼利诱他们将出言挑衅,将事情闹大,要是能将此次科举搅黄,那就最好不过了……”
外边儿安寂了一瞬,旋即便爆炸开来,这一次,乔毓却没有等候,拍拍手,便有人带着那几个遭受毒打的士子们进门。
其中,便以乔四郎形容最为凄惨。
他肩上挨了一刀,手臂软软的抬不起来,血沾湿了衣袍,狼狈而又凄楚。
乔毓目露哀色,走上前去,痛苦道:“就因为他姓乔,是乔家的分支,所以他们便对他狠下杀手……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
这精湛的演技,这悲愤的神情,一颗崭新的戏精,正在大唐上空冉冉升起。
秦王轻咳一声,不忍再看,皇太子摩挲着杯盏边沿儿,任劳任怨的陪亲娘唱戏,口中劝慰道:“小姨母,这不是你的错,吧不要太自责了……”
乔毓眼底闪现出一朵泪花,低下头,不说话了。
乔四郎捂着剧痛的肩头看乔毓演戏,真是比吃了屎还恶心,只是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面露凄然,将乔毓早先编出来的那套说辞,娓娓动人的讲了出来。
“郑家这是想做什么?”
乔毓目光在诸多士子脸上扫过,双目湛湛:“他们想构陷我,想说科举不公,想将事情闹大,想逼迫朝廷让步,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在这儿等待结果的,多半是寒门子弟,脑子里略微一转,便能猜出郑家的意思,再想起方才白氏说的那些话,更是恍然大悟。
世家怕科举中止吗?
不怕。
人家巴不得永远没有这码子事,九品中正,荫佑家中子弟。
事情闹大,吃亏的永远都是底层人。
士子们的脸色霎时间坏了,也就是因为念过圣贤书,所以才强忍着,没在这儿跳脚骂娘。
皇太子见事态酝酿的差不多了,终于道:“郑家的人呢?”
“郑家人分工明确,有去酒楼劝士子闹事的,有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还有勾搭着白氏,到这儿来将事情闹大的。”
乔毓拍了拍手,便有人将城门处抓获的那几个人押上来:“你们看看,人群聚在县衙门口的时候,是不是这几个跳的最高?他们身上根本没有考试凭据,并非士子,聚在这儿煽风点火,又是几个意思?”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尤其是方才白氏在县衙门前哭闹,状告的是秦国夫人,明德皇后的胞妹,皇太子的姨母,哪个敢先冒头说话?
现下回想,这几个人毫无畏惧,顶着风出来,摆明车马的支持白氏,话里话外的说乔家势大,欺负孤儿寡母,可不就是在煽动舆论!
众人都明白这道理,也知道方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不免低骂几句,宋晏看眼面色仓皇的白氏,摇头道:“白氏,你说丈夫被人冤杀,前来告状,现下你丈夫活生生站在这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丈夫死了的事儿,是郑家人告诉她的,白氏信以为真,这才凑过来的,哪知郑家人把事情办砸了,反倒将她陷在里边儿了。
“……我,我。”白氏目光都在打颤,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