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你说我是不是该妆扮的端庄点?”
她问皇帝:“相看儿媳妇,我穿的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
“如你平常那般就很好,十六七岁的年纪,妆扮老了做什么?难道你以后出门,也要妆扮成三十五岁的样子?”
皇帝扶着她肩,便见菱花镜中人明艳夺目,眉眼锋锐,莞尔道:“你是阿琰的母亲,是我的妻子,何须迁就别人,若连敬重婆母都不知道,这样的儿媳妇要了也没意思。”
这小嘴儿甜的,真跟抹了蜜一样。
乔毓笑着凑过去尝了一口,假做不满,道:“怎么不甜啊。”
皇帝便搂着她,又是一口亲了过去:“现在甜不甜?”
“去,仔细弄乱我头发,”乔毓把他扒拉开,又笑着向立夏道:“如平时那般妆扮,略微再华丽几分即可。”
过了一个年,乔毓的身份基本上也无人不知了,她也不含蓄,到了地方,便大喇喇的往上首去落座,底下命妇们见昭和公主笑嘻嘻的坐在她身边,白露、立夏等几个明德皇后用惯了的女官侍立在侧,便知道传言非虚,言行间更见恭谨谦和。
既是广邀命妇,乔家人自然也会来,乔毓先请了常山王妃和两位嫂嫂来说话,又叫人将孔蕴叫到身边来,以示亲近。
说起来,孔蕴的年纪倒与秦王相当,品性也颇出众,乔老夫人曾悄悄问过,要不要将这两人撮合成一对儿。
乔毓也有所意动,私下里问了孔蕴一句,却被她婉拒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暂时并不想考虑儿女私情,”她歉然施礼,道:“秦国夫人恕罪。”
乔毓心下实在惋惜,却也不会强求,笑着宽慰她几句,就此作罢。
先后跟亲朋好友叙过话之后,乔毓似乎想起正经事来了,微微抬声,笑道:“皇太子妃何在?近前来叫我看看。”
赵杳娘恭谨应声,起身到了席前,屈膝见礼,垂首道:“秦国夫人安。婚仪未行,不敢当皇太子妃之称。”
乔毓轻轻颔首,又道:“抬起头来。”
赵杳娘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娴静秀美的面庞来,两颊微丰,杏眼温柔,气度沉静端庄。
乔毓没先叫她来,也是想看看她是否耐得住性子,现下见她不急不躁,温和从容,心下便添了三分喜欢,笑着问道:“在家可念书吗?”
赵杳娘温声道:“跟父亲习字,略微念过几本。”
乔毓道:“都有哪些呢?”
赵杳娘道:“四书五经都是看过的,先贤们的着作也略有涉猎……”
乔毓又问了几句,赵杳娘答之有据,她笑意愈深,赞道:“你父母开明,你也聪慧,这是好事,真心疼女儿的父母,不是娇惯她,也不是任取任求,而是叫她读书知礼,充盈自身,既能得丈夫敬重,又能教导儿女。”
“皇太子膝下空虚,将来有了儿息,忙于政务之余,怕也不像你一样有那么多时间顾看,这时候,母亲的言传身教便十分要紧了。”
“来日必要好生教导皇孙,”她叫白露将早先备下的那几卷古书赐给赵杳娘,勉励道:“今日我将这席话说给你,你来日也要将这席话说给皇孙妃,慎之,勉之!”
赵杳娘被这一席话触动,不禁动容,忙跪地谢恩:“是,臣女谨记在心,永不敢忘。”
乔毓顺势道:“也愿天下女郎都如你这般聪慧知礼,通晓道义……”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孔蕴便闻弦音而知雅意,跪地请道:“现下地方广建学府,收纳幼童,中央又扩建太学,广收门徒,夫人何不在长安开设女学,也叫女郎们有求学之地?”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儿,”乔毓假惺惺的说了一句,不等别人吭声,便道:“我有两个设想——不妨就开设两座女学,一座针对高门勋贵女子,聘请名师教导她们读书知礼,中馈账务,乃至于来日出嫁之后的往来仪礼;另一座则是针对平民女子,叫她们学些针线、制造的手艺,以此谋生;再从中开设一门医学,用以栽培医女,专攻妇人疾病,乃至于接生备孕,免得女眷们讳疾忌医,生生误了性命……”
第128章 完结
孔蕴提了这么一个头,她就噼里啪啦的讲了这么多, 要说之前没想过这事儿, 那就见鬼了。
常山王妃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口中附和却道:“秦国夫人所言,倒也有些道理。”
现下还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 又有魏晋遗风在前, 高门勋贵往往也会为家中女郎选聘名师, 教导她们读书明理, 最低也得识几个字,只是那都是在家里边儿学, 不成体系。
乔毓这会儿提起这么一茬,又是关涉到家中女眷, 命妇们彼此看看,心下不禁盘算:听起来,这女学好像也挺不错的?
即便有人皱了眉头,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公然开罪秦国夫人。
乔毓见状, 心里便有了三分底,趁热打铁道:“趁着还没成嫁,多学点东西也是好事,你们固然可以教导女儿中馈与婚嫁之后的人情往来, 可每个人遇上的情况都不一样,还不如叫系统的教,也叫她们有个好去处, 多结交几个朋友……”
“国子监里的学生们做了文章,先生们会评定优劣,女郎们进了女学,也可以参与考试,优者另有奖励。只是怕伤感情,十个人里边儿咱们只评前三,剩下的就不排了,”她笑了笑,又向兵部尚书和长平侯这两家的夫人道:“你们两家的姑娘都出挑的很,若真去了,想必定要得个头名的……”
先前那几句还没什么,后边儿这几句却真真的挠在命妇们的心坎上了,自古文无第一,女郎也是如此,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得个长安第一名姝的称呼?
不仅好听,将来说亲都占便宜呢!
乔毓专门点那两位夫人,也是下了功夫的,这俩人从小就不对付,从在家时候的待遇到出嫁时候的排场,乃至于丈夫、儿子、女儿,都得分个高下才行,这会儿听了女学排名的事儿,不感兴趣才怪呢。
长平侯夫人当即便拍板道:“秦国夫人此言大善,若真有了女学,我便将小女送去,看她能不能得个前名回去。”
“呵呵呵呵呵,”兵部尚书夫人掩口而笑:“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也要先劝长平侯夫人一句,若是令媛不幸败北,名落孙山,也别责备孩子……”
这俩人你来我往的怼了几句,却也将场中的气氛带起来了,命妇们左右商量几句,神情皆有些意动,只是因为从前没有过女学这样的事务,尤且有些迟疑。
“秦国夫人,若兴办女学,在哪儿请先生教授课程?请男先生还是女先生?”
有命妇问道:“当世名儒不在少数,虽大多品行高洁,但若是遇上几个不好的,岂不是坏了一个班的女郎名声。”
“教授日常课程的都是女先生,必以品性端方、学识过人为先,咱们可以如同慈善总会一样,组建一个女学理事会,授课先生们必须要经理事会批准,才能前往任教,”乔毓早就想好了,笑吟吟道:“武安大长公主还在忙活慈善总会的事,这回就不劳烦她老人家了,叫常山王妃来做这个理事长,再选几位品性操守出众的命妇做理事,好不好?”
常山王妃是明德皇后的姐姐,又是宗室王妃,众人自然挑不出毛病,又有其余命妇参与其中,也再无后顾之忧,纷纷出言赞同。
常山王妃摇头失笑:“我也没个女儿,却揽了个为女儿办事儿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