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被听到可就麻烦了!”一位沉稳的中年人拉了拉说这话的人的衣襟。
“怕什么!先皇和先皇后都那么明目张胆了,说说大将军和陛下怎么了?”虽然不甘心,但声音还是弱了下去。
混在人群中的一名黑衣男子低头静静听着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自始至终一直紧绷着身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蓦然握紧手指,低喝一声,双足点地,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皇辇掠去。
风拂过他漆黑如墨的衣袂和纯白如雪的发丝,掩映着的英挺容貌渐渐逼近——正是离国现任皇帝、离斩轩!
似乎察觉到离斩轩紧锁的目光,皇辇上的端木尧微微侧头,眼前晃动的流苏和皇辇前面清冽的珠帘让视线有些模糊,还未来得及再看,云之澈已经拦在了那人的面前,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离斩轩踢翻一个骑马的护卫,立在马背上,与云之澈冷冷对视,片刻后移视线,转向端木尧,离斩轩慢慢开口:“端木尧,我只问你一件事。”
云之澈接口:“离斩轩,这里不是离国,轮不到你胡闹!来人,将他拿下!”
语毕,便有侍卫一窝蜂赶来围攻离斩轩。尽管事出突然却不见那些人有多慌乱,可见云之澈平日训练有素。想起当日端木尧明目张胆送给云之澈的两本兵书,离斩轩更是恨得牙痒痒。
他轻巧徘徊于他们之中,始终盯着皇辇上、珠帘后的端木尧,口中重复着:“端木尧,你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端木尧却是稳坐皇辇,连眼睫都不曾眨一下。
待到离斩轩被逼退到五步开外,端木尧才挑开珠帘,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发黑袍的离斩轩,目光不带一丝波澜,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不知离国陛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尧——你——”离斩轩似乎想要上前,却被一层层的侍卫包围圈挡住,他凝视着端木尧的眼睛,“你真的……一直都在骗我?”
方才在人群中听到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离斩轩几乎站立不稳,一颗心裂得千疮百孔。
当日看到端木尧落崖,他真想随他而去,可惜暗香和赤焰将他打晕带回了王府。后来他醒来狠狠处罚了他们两个,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山崖处,寻到崖底,先找到了那个随端木尧一起落崖的影卫尸体,还没来得及再找端木尧,离斩轩便当场喷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半跪在一人高的荒草里,双手下意识地抠进泥土,好半天才咬着牙发出命令:“继续找!”
又找了好半天,回报的均是同一个消息:找不到。
端木尧不翼而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离斩轩好不容易平复哀恸的心,站起身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跳进了深潭。
他要亲自找!
一直在崖底冰冷的深潭里泡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魂牵梦萦的人,离斩轩精疲力竭,被下属强行带回王府,然后大病了一场,他又不肯好好医病,抱着酒壶灌酒喝,等挨到病好之日,满头青丝尽成雪,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一大圈。
后来离庭看不下去,在炙热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三天,苦苦哀求离斩轩处理政事,登基仪式他都安排好了,只可惜,自家主子心已经死了,行尸走肉一般颓然地活着。
三天后,离斩轩出门了,将邋遢的胡渣都剃掉,双目虽然赤红,却比先前好了许多,青色衣袍披挂在身上,空空荡荡,自从端木尧落崖那天到现在,离斩轩几乎没好好吃过饭,身形瘦了许多,离庭都担心他会被一阵风刮走。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变成这样,他都忍不住落泪。
可,伤害已经造成,难道要王爷一辈子守着虚妄的誓言枯萎下去吗?
见他出来,离庭很是开心,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离斩轩兴奋地拉住他的衣领,神采飞扬,都快语无伦次了:“他一定没死!你知道的,云之澈那么爱他,拓跋颜也对他虎视眈眈,如果他死了,他们两个不可能不来找我。尤其是云之澈!他在天邪有影卫,一定是那些影卫带坏了尧,尧是逼不得已的……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才伤害了他……离庭,我们马上去灵祁国找他!他一定没事,否则云之澈早就打来了。我怎么早没想到这点……离庭,我快去准备……他没事……太好了……我见到他问清楚一切就没事了,我还会回到我身边……”
看着离斩轩仿佛中了魔障一般,离庭痛苦地否决,试图敲醒离斩轩无边无际的梦境:“王爷!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必定是逃回灵祁国当他的逍遥皇帝了!您怎么就是想不通呢!他害了太后,盗取军机图,还跟灵祁国留在天邪的影卫藕断丝连,这所有的一切,还不够说明吗?王爷,您醒醒吧!太后尸骨未寒,小太子失踪,离国一切都靠您啊,如果您再这样下去,这些年所受的苦不都白受了吗?”
离斩轩闻言脸色骤然变冷,一把推开离庭,自己朝马厩走去:“现在都学会在本王面前说教了是吧!好,你不听本王的,本王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