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失败了。
这一场戏,是电影里对感情诠释的□□和精华,电影里只有两分钟,却是要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磨的。
这场戏就是,男主角孤身一人,闯了女主的订婚现场。
这个场景在赵佑媛的剧本里其实体现的并不深刻,她写的时候只是纯粹从剧情的角度出发,安排了这样一个承接场景。
但是编剧组的一众大拿们认为这个地方处理好了能够突出全剧,也能合理地诠释人物心理,于是将这里重点雕琢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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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宗姬已经要和当年父母定下的人订婚,在这个别墅里,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她的内心痛苦且矛盾,充满了挣扎,还有隐隐的期冀,以及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执着。
而平民男主回忆起了他们在地铁站里,宗姬站在人来人往的验票口,高喊了一句我喜欢你,却拿着他的地铁卡跑远了的一幕。
——在两个人从认识到交往的互动中,一向是野蛮校花主动,主动追求,主动表达心意,主动付出,虽然她的主动都掩藏在野蛮的行径下。但这一次,校花就像以往一样做一些不能以常理而度之的事情,拿走了他的地铁出站卡,他就被冰冷的机器拦住了,只能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究竟是不是希望他追上来,究竟是希望他冲破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心理路程?——
这个场景,就是他最终冲破了内心关于“出身”的桎梏和藩篱,他来到了心爱的人的订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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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别墅里拉上了厚绒窗帘,成了夜晚一样的存在。卢泽湘和谢清琸来的低调,大家都聚精会神看着片场,一时无人有察。
谢清琸的目光落在场地正中,灯光在调试,导演趁着赵佑媛补妆的时候给她讲戏。
她身上淡绿色的花罗外衫在灯光下折射出精美的光泽,因为热而脱妆的脸上,也闪动着细密的光点,站远了,分不清哪些是贴花,哪些是汗水。
卢大少凑到谢清琸耳边,笑道:“自己写的电影自己演不出来,哈哈……”
谢清琸没有笑,只是看着她明显疲累却强撑着的身姿,应该是在这场戏上耗费了一整天。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她给他发的短信,不禁想,何必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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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了妆,又开始继续重复这个场景的拍摄。
为了最大化诠释剧本,它有很多拉镜头和跟镜头,远中特的镜头语言要充分表现出女主欣喜、悲伤、无奈、遗憾、决绝、动摇各种复杂的情绪。
可赵佑媛实在无法诠释这种情绪,又要决绝又要动摇,还要用眼神传递出来,她觉得她就是把眼睛瞪出高射激光也没法一边决绝着一边动摇啊,救命!
室内最后只留了两个机位,一个摇臂跟,一个滑轨跟,卢泽湘他们站到了监控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这位宗姬挑战整个电影最难的一幕内心独白。
她重新坐回钢琴前,钢琴这个元素,是为了照顾西方国家的票房——对此,西方媒体欣喜地报道,宗主国电影里大展“西方元素”。
两个世界简直是风水轮流转,西方媒体总是会沾沾自喜地报道五陵电影里有哪几样“西方元素”,出现了几个西方演员,自豪无比,好像被中华人重视了、肯定了,就是一件值得欢腾的事情。
这样的心态,大概折射出了文明地位不平等的可悲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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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钢琴曲赵佑媛都快要弹吐了,拍戏就是这样,有时候饭桌戏你ng几十遍,吃饭吃得要撑死了,还是不得不在镜头前往嘴里塞冷菜。
心里数了十三个数后,她心有灵犀似的停了手,似乎经过了短暂的心里挣扎,然后看向一个方向,在似梦非梦的真实与梦幻交界时,渐渐起身……
“卡!”导演叫停。
“你的视线比你的动作快,如果实在不好控制眼神,就把眼角视线往下划,再慢慢地侧头抬上来。这时候你的思想感情有一半还沉浸在对这段钢琴曲的回忆中,处在现实和回忆的朦胧交界处,所以起身时要表现出半清醒的懵懂,懵懂!”
怕赵佑媛体会不到懵懂的眼神如何表现,苦逼的导演只好举了个例子:“回忆一下上课睡觉做梦,被同学叫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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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琸的目光落在导演身上,看着那杯子里泡着的胖大海,大概知道了这导演今天说了多少话,难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好笑的神情。
场记板再一次合上,钢琴的音乐声在大厅内流淌,渐缓渐无,赵佑媛似乎从那种沉思回忆中回过神来,然后她微茫地、些许期待地转过头,在下一刻,目光看到男主替身时,眼睛里猛然迸发出了惊讶!她难以置信地起身,缓慢,却有两分颤抖……
“卡!”导演叫停。
他皱了皱眉头:“比上一条好点,刚刚朦胧的感觉是有了,但是你那么惊讶干什么!你这时候的心理变化应该是有一些错愕的,随即就是惊喜,但这种惊喜并不激烈,更多是欣慰,这才是你的感情步骤。”
赵佑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才会惊讶,只是因为蓝明尉替身站的位置,后面居然是谢清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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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不方便,只好给对方回了个眼神,示意他等等。
然后赵佑媛又惆怅地坐回去,继续重来。这一次她有些不在状态,起身走位走偏了,没走到画框里指定的构图位置,被导演又一次喊停:“起身的时候,离钢琴要有一尺半的距离,走圆弧线出来,不要挤到一起。”
“好的。”赵佑媛默默回忆了一下距离,习惯了西方的度量衡,每次在心里都要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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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第n次。这一次赵佑媛终于完成了朦胧到起身的完美过渡,终于能够离开琴凳没有被导演打断,向男主走来,然后走了一步——
裙子太长,被压在琴凳下了,赵佑媛往前一扑,打了个趔趄。
剧组众人悬起的心可悲地“啪啦”碎了一地,忙了一天的疲惫无处释放,此刻都糅杂成辛苦的笑意,哄笑了出来,连导演也笑了,这场毫无悬念地ng。
谢清琸他们下午四点过来,如今已经是六点多了。
灯光打得太多导致出汗,化妆师上来替她补妆,导演在旁边点评她刚刚的表现,鼓励她维持刚刚的状态一鼓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