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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宣和长柔公主约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在长祚殿见。
因为两人都要出席宴请,第二天都还有正事,所以只能挑在这个时候。再晚一点,太子公主大半夜会面,绝对要被言官弹劾了。
长柔公主披着一身夜凉如水,来到长祚殿时,赵宣也刚从国宴中心回来不久,刚换好常服,入座后,不待公主发问,开门见山地说道:“皇姐,我爱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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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祚殿里十分安静,不相干人等全部被遣退,连侍奉的人都没有留下。宽大的房间内,伴随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隐隐还有回音。
公主闻言便是一愣,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弟弟头一次对她倾诉感情之事吧?
如此郑重,看来确实是相当在意。难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帮忙去递话,或者给一点参谋?
想到这里,她也颇感欣慰,姐弟俩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谈体己话了。她用姐姐的博爱鼓励道:“是哪家的小姐?我看看能否帮你成了这桩事。”
赵宣微微一笑:“姐姐若想帮,自然是能帮得的。她就是,我们皇族的宗姬,赵佑媛。”
“……”“啪啦”一声,茶杯没捧稳,掉在地上碎得惨不忍睹。
长柔公主一直觉得影视作品里形容人吃惊,总是会茶杯落地或者晕过去什么的,实在很俗套。但是此刻,她发现艺术果真是来源于生活的。
当听了弟弟的心迹剖白后,她吓得挖掘机都翻了。
天啊!她的弟弟,储君啊,宗主国未来的帝王啊,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宗室女孩?
还是初恋?!还是认真的?!
无数的话语激荡在心头,公主被噎得竟然失语了。
赵宣见她被震惊了,也未多言,只等她自己消化接受。长祚殿里一片寂静。
半晌,长柔公主才艰难地挤出一句:“宣宣,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当然了,赵宣很少开玩笑,除了某些政治场合特殊需要以外。所以公主这句问话,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赵宣淡然地点点头:“我说的,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长柔公主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
毕竟,作为常年承包了宗室里所有舆论火力的人,在她的储君弟弟做了件更加惊世骇俗的事情后,她难免会生出一种“我不是一个人”的心情。
但是,理智上明白,他的这份情触犯了太多规矩;而感情上,看着弟弟艰难地披荆斩枣,她更加会心疼。
长柔公主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她知道自己的态度至关重要,弟弟会选择告诉她这件秘密,正是因为,也许只有自己会给予他无私的支持。
可是,支持他,也就等于放任他去走一条艰难的、崎岖的道路。作为亲人,谁又舍得看着自己的至亲走弯路、遇波折?
她的沉默,便是她的矛盾。
最终,她还是轻叹一声,浑不在意似的,欣慰地拍了拍赵宣的肩膀:“好弟弟,咱们宗室里,终于有比我开精子银行更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了。”姐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赵宣:“……”
知道长柔公主是以这样的玩笑话来宽慰并支持他,赵宣虽然无言,心里还是会有所感动。
“她知晓你心意了吗?又是什么态度?”
“我……尚未说与她。”
长柔公主选择了和他并肩作战,就很认真地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对待,当下便关切:“为何不讲?是觉得未到时机,还是担心宗室的压力?”
“二者兼有。”赵宣绝对不会告诉她今天心绪起伏太过,于是表白没能说出口呢。绝对不。
长柔公主沉吟道:“至少你要探知她的心意,才好想办法。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也避免了一场宗室的尴尬。”无论如何,她总是替弟弟往尽量减轻损失的方面着想。
赵宣却并不认同,他看着长柔,坚定道:“我会让她接受我的。”
弟弟的眼神太魔性,长柔公主简直要被他闪瞎了。
是啊,她这弟弟的性情,向来是原则分明,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动分毫;可一旦打定了主意,那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
作为宗室里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每年宗亲会时,她总要被宗族老人含蓄地劝言几句。如今终于有人比她更狂炫酷霸拽了,想想言官们就像机关枪一样地开足火力弹劾太子,长柔公主在心里给弟弟点了全国人口根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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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皇后这段时间一直忧心忡忡的,还召见了几个世家的小姐,她知晓母亲的动作,却因近日太过忙碌,而未及询问。
此刻忽然心中有所猜测。
“母后大概在为你相端其他世家的小姐们了,我猜,应该等到十年大朝贡结束,就要为你议婚事。”
这个消息有些猝不及防,赵宣这段时间实在太繁忙,中宫那边的动向竟然也就没有传到长祚殿:“母后为何突然动作?”
“我又如何知晓。母后向来心思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宣没做声,心想,看来他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直视着长柔公主,认真道:“皇姐,这一次,帮帮我吧。”
长柔公主何曾听过他如此恳切,心里舒爽的同时,难免又有些微惆怅。
颂之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所以她一直觉得未来的弟媳是捡了大便宜了。如今,看到他这样认真的,爱一个人,联想到自己过往……空白的感情经历,难免有两分唏嘘。
“如何应对宗室,你想必是有打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