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夕阳的金光透过窗子斜洒进来,映在她姣好而惨白的面上晕染了些许的桃红。

他的唇轻轻覆盖在她蹙起的眉心深处,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吞噬。

他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这样逼他们?难道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忍耐还不够吗?

今日竟换来那样一份赏赐。

匣中所放的不是精美的钗环之物,而是一方雪帕。

那如雪一样的白瞬间便将两人同时击倒。

那雪帕的用处,两人心如明镜。

妍姝下嫁一年多了,自己如今也册后纳妃了。可是她和他,不管名义上属于谁,却始终恪守着彼此的那份承诺。她以年纪小还未长成之由将额附挡在公主府外,下嫁一年多依然是完璧之身。而他,虽然在坤宁宫与皇后洞房,虽然会召妃嫔伴驾,但都是秉烛夜谈、下棋品茗。他也在坚守。

原本以为皇祖母管天管地,却终不会管这闺房之中的隐私。

想不到,今日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将两人小心翼翼珍藏的心事无情地戳破了。

“老祖宗要的,我们给她便是。”他狠了心,一面吻上妍姝的唇,一面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不要。”她哭了,从刚刚无声的流泪到放声悲啼,“不能。老祖宗自有老祖宗的道理。妍姝不能害了皇上。这是妍姝的命。”

“妍姝。”他无语而终。

老祖宗自有老祖宗的道理。

是,父皇有六个女儿,只有二姐还在,余者全部早夭。三名养在宫中的格格都是亲王之后,承泽亲王硕塞的二女儿,顺治十七年封和硕公主,时年十三岁,嫁给平南王尚可喜之七子尚之隆。敏格格,简亲王济度的二女儿,虽然还未出阁,但早已定了太皇太后母家科尔泌的郡王,待年长就会下嫁。而妍姝,原是安亲王岳乐的小女儿,父皇在时就许给了靖南王孙耿聚忠,也于前年下嫁。

“妍姝是你的堂妹,同族不婚,否则是为乱伦。她和耿家是你父皇在世时就定下的,所以她早已是耿家的媳妇。不管是否下嫁,你与她有染,便是君夺臣妻,会被视为无道昏君的。”

“况且,皇家的格格生来就是为皇家效力的,婚嫁半点不由自己。就连你的几个亲姑姑,也都是这样。”

是,孝庄自己亲生的三个女儿不也是为了巩固与漠北蒙古黄金家族的关系而远嫁的吗?

于公于私,道理都在皇祖母那儿。

这些,他都明白。

可是,从小在这深宫之中,他和妍姝如同两个深处荒漠的孤儿,不仅相知相惜,更生出一份最纯真的情意。

情之何物?

一旦有情,又岂是理可以止的?

“皇上。”妍姝轻轻推开康熙,面上泪迹未干心却已然锁定,“既然命运如此,你我又何必痴缠?”

“妍姝?”他仿佛难以置信。

“皇上不是从小就想当个好皇上吗?而妍姝也许就是上天派来考验皇上的。忘记妍姝,还有好多大事等着皇上。任何人都不能绊住皇上。”妍姝莹润的脸上泛着晶莹的光晕,眼中少了情愫,多了义无反顾的坚定与绝决。

就这样?就这样放手?他不能。

“早知如此绊人心,当初何必曾相逢。”她低声吟出,“我不想像皇额娘那样,也许这样,对我们都好!”

心里隐藏的那道伤口又被突然撕开,他使劲摇了摇头,双手按在妍姝的肩膀:“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妍姝,你不要这样。朕知道,我们一起长大,你一个眼神,一个蹙眉,哪怕睫毛微微动一下,朕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要这样故作绝情,自苦自艾。你放心,放心。与她们不同,咱们有的是时间。”

“皇上?”她突然紧紧依在他的怀里,好不容易垒起的防线突然垮了下来。

“信朕。”他说。

第十五章 冬至风波平地起

转眼到了冬至,这是东珠入宫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盛大节日。

冬至、除夕、皇上的万寿节,是宫中三个最重要的节日。特别是冬至这一天,后宫中的帝后妃嫔可以如同民间百姓一样共品团圆家宴。这对于深处禁宫中的妃嫔来说还有一份特殊的荣宠,她们可以在太和殿、干清宫举行的国宴上,在文武百官及命妇面前盛妆亮相。

康熙四年的冬至与往年相比,更多了一层意思。

这是少年天子册后纳妃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太皇太后早早下旨,让皇后赫舍里协助打理此次宫廷宴会,这更让京城百姓与官员们为之期待,以往国宴均是礼部与内务府主理,千篇一律隆重庄严有余却流于形式乏善可陈,今年由皇后主持,应该会添些新意。

果不其然,皇后先是命宫中乐人舞姬排练新曲,又从民间征选百戏杂技,并命后宫新晋位的妃嫔们各自准备点心礼品以待宴会时分赠臣工命妇。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对于这场别开生面的宫宴更是翘首以待。

很快,到了这一天。

天还未亮,皇上就要领文武百官去圜丘祭天。回到宫中以后先在太和殿受百官朝贺,然后至内庭,在干清宫受皇后妃嫔的六肃三拜三跪礼,再携后妃以及皇家子侄兄弟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及皇太后行礼。礼罢,扶太皇太后、皇太后往太和殿赐宴,皇后妃嫔等人陪宴。

宴罢,再至郊祀礼仪,进表科仪等。

皇后也是如此辛苦,先要早早带领妃嫔们在坤宁宫祭神,然后又要准备宴会一应事务。相较之下,作为妃子的东珠竟轻松多了。

从坤宁宫回来,东珠一进门便嚷着要除去礼冠脱下礼服再去睡个回笼觉。

春茵嘟着嘴一副极不极愿的样子:“娘娘还是忍忍吧,过不了一会儿,还要往干清宫去迎接圣驾,怕是没时间了。”

东珠苦了脸,坐在榻上刚想往后一倚,如霞立即制止:“娘娘且正经坐好吧,回头若礼服出了褶子,会让旁人笑话的。”

“难不成就让我这样一动不动坐上一两个时辰?”东珠长叹一声。正要再说只见云姑姑从外面入内,手里提着食盒:“娘娘,这糕点装好了。”

“哦,放那儿吧。”东珠看都未看,随口说道。这食盒里放的是东珠亲手做的点心,用料、花样都与众不同,就是宫中的点心房也做不出这样精致的品种来。

云姑姑将食盒放在黄花梨香案之上,心道这小主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懒懒的,从不在任何事上费心思,却是她不费心思,旁人已然难以企及,倘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用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面,那对后宫到底是福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