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细细想着孝庄的话,只觉得是万分有道理,可是一想起大阿哥那可爱的模样和秋荣老实贤淑的神情,又有些不忍,便说道:“如今除了坤宁宫,偌大的东西十二宫,只有仁妃、福贵人、贤贵人三位主子。荣常在位分低,若单独居一宫,也是不成体统,不如还是跟了仁妃,仍旧居景仁宫偏殿吧。”
孝庄想了想:“也好,那个锦珍看着憨憨笨笨的,倒也可放心。若是交给乌兰,或者那个贤贵人,又怕另生事端,就这样吧。”
苏麻点头应了。
孝庄又说:“往后,承瑞那边,你也少去。今后这孩子若得安生,必得是悄无声息的才能长久,可别忘了前车之鉴。”
苏麻的脸刷地变白了,立即连连点头称是。
“咸安宫那边,最近可还太平?”孝庄冷不丁问起,苏麻赶紧回道:“木锦派人盯着,没事。”
“没事?”孝庄仿佛有些不信,“这丫头自打入宫,处处透着古怪,老公主的事总压在我心上,也不知这里面的详情那丫头到底知道多少。想想上次,她借着亲近杨氏去接近恪妃……不能让人不防。”
“亏得太皇太后应对及时,如今恪妃已死,当年之事再无他人知晓。昭妃娘娘就算心里起疑,也无从下手。”苏麻想起上午宴席间皇上请求大赦之事,太皇太后当时并未表态,于是便又问道,“如今昭妃在咸安宫多日,除了与宁太妃煮茶论道,就是与杨格格研习女工,再就是与淑惠太妃嬉闹打发时间,并无其他可疑之举,是否可以应皇上之请,赦其回宫?”
“赦?”孝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进去,这个人大意不得,在没看清根底前,哀家是不会放她出来的。”
“可是皇上……”苏麻面露忧虑。
“皇上?朝堂上让皇上烦心的事情够多了,内宫中又有皇后、妃嫔,时间长了,哪里总惦着她。再说了,等明年开春,又是一届秀女大挑,新人来了,皇上哪儿还有工夫想她。”孝庄面上一派踌躇之色,“听木锦说,福全和常宁,总去找她闲谈。”
苏麻神情一滞,没有说话。
“你呀,总爱替他们遮掩。孰不知,多少祸事都是这样起来的。”孝庄的口气突然重了些。
苏麻赶紧起身,跪了下去。
“罢了,你抽空去提点一下宁太妃,让她管好福全和常宁,毕竟是年轻叔嫂,该防的还是要防。”孝庄的声音冷极了,似乎不带半分的温度。
苏麻低下头,立即应了。
第九十四章 朝堂凶险后宫和
干清宫,康熙照例御门听政。
少年天子的目光扫过众臣:“今日,众卿又是无本可奏?”
众臣跪而伏地,态度恭敬,却依旧无人出班奏事。
“朕这里倒有一件事,让众卿议一议。”康熙拿出一本奏章,“大学士熊赐履奏‘朝廷积弊未除,国计隐忧可虑。眼下正是生产凋零、民困已极,且政事纷争、法制未定,致使职业堕废,文教日衰……’”
康熙尚未念完,鳌拜已出班高声斥责:“熊赐履的酸文之作,不能指到实处,实属妄行冒奏,应速速将其拿下,议他个妄言之罪。”
话音刚落,便有大学士班布尔善、吏部右侍郎统泰壁图、兵部尚书阿思哈等人出班附议。
康熙看着官员们的表现,不急不躁,只说道:“鳌卿辅也太心急了些,熊赐履的奏折朕还没有念完,许是朕念得太慢,卿辅听得不耐烦了?”
鳌拜一怔,目光瞥到遏必隆的眼神,立即会意,略躬了身:“臣是急性子,最烦他们这些汉人里唆,说话绕上许多的圈,也没个重点。故一时心急打断了皇上,还请皇上见谅。”
话虽如此说,态度也未见有多谦卑,康熙似是习以为常,随口说道:“无妨,且听朕继续说就是了。熊赐履的折子,由点及面,有概述也有详论,并非妄言。朕只捡其中一条说来,你们先议着。前些日子的大水,黄河长江皆决口,洪水淹三十余县,亡数万人,田亩、牲畜损失不计其数。京城一带,永定河沿岸也是受灾甚重。此为天灾,也是人祸。熊赐履奏折上写得明白,工部这两年申领的筑堤款额巨大,但是工程却是草草敷衍、不堪一击。工部尚书玛迩赛贪赃枉法,擅自将筑堤银两挪为他用,且工部账目沆瀣一气。仅这一桩,工部、户部、吏部三部都逃不了干系,而朝堂上下,何止百官,你们为何不报?”
最后一句,康熙的语气重了些。
官员们闻听立即跪了下来。
“玛迩赛,你且说说,这上百万两的银子,都用到哪儿去了?”康熙只盯着玛迩赛。
玛迩赛立即出班,跪在御前,面上神色却不见慌张:“启奏皇上,这钱,奴才确实是擅自挪作他用,但是奴才不是自己贪了。”
“哦?”康熙冷冷一笑,“不是自己贪了,那就是孝敬谁了?”
“正是!”玛迩赛回道,“奴才挪作他用,一笔用在京西大营的修缮上,另一笔用来采购石材木料,准备开春修缮干清宫之用。”
“啪!”皇上的手重重拍在龙案之上,“好你个玛迩赛,你这是拖朕下水啊。朕何曾说过要修干清宫了?用得着你巴巴上赶着这个差事?你把筑堤款挪来修朕的干清宫,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朕?”
“皇上息怒。”康亲王杰书开口道,“这修干清宫,确实是应当的。皇上亲政,干清宫理当大修。在前些日的宫宴上,臣也听太皇太后说过,干清宫不修,皇上将就着起居,太皇太后心里也是不安。”
康亲王如此一说,便有些亲王、郡王、贝勒等也跟着附和,安亲王岳乐看着皇上,目光中露出忧虑。此时熊赐履出班:“即使要修干清宫,也该皇上下诏,由内务府做了预算,户部核对无误后拨了银两,再交由工部督办。如今,皇上未下诏,内务府未预算,工部就开始自行采买物料,这程序实属不妥,此为渎职越权之罪。二则,这京西大营的修缮,也未事先奏报,也属擅专。除此之外,工部这两年的账目也是不清不楚。”
“什么叫不清?什么又叫擅专?”鳌拜怒了,“京西大营修缮,那是应兵部所请,为了练兵所用,兵部尚书阿思哈早向本辅请示过,本辅便交代工部去做,怎么不合规矩、不符程序了?”
兵部尚书阿思哈也说道:“正是,此事在三月间,兵部就向鳌大人递了折子,并非工部擅专。”
康熙目光如炬,掠过众臣,心中暗想,阿思哈也好,玛迩赛也罢,都是你鳌拜的亲信,你们几人连成一气,互相做证,如此一来当真可以混淆视听了。
熊赐履再道:“国家大事,上百万银两的使用,难道不需要朝堂议处、皇上御批,只需要你等几人私下商议,随口几句,便可定夺的吗?”
“你待怎样?”鳌拜怒目圆睁,几步走到熊赐履面前,几乎挥拳相向,“本辅受先帝顾命,掌朝中大小诸事,每天没有千件,也有百桩,若不能当机立断,事事按程序等你们这班酸文儒臣谈来议去的,这天下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熊赐履昂头顶上,并不惧怕:“先帝顾命之时,并非让鳌大人一人独断干坤,况且如今皇上已然亲政,鳌大人更要知道做臣子的进退,不能事事僭越,更不能藐视皇权天威,在家中另立朝堂事事擅专!”
熊赐履话音刚落,鳌拜铁拳已然重重砸下。熊赐履的眼睛立时青肿,嘴角也淌下血迹。
瞬时间,朝堂乱作一团,有与熊赐履交好的汉大臣魏裔介、卫周祚、李等人上来劝架,但又很快被与鳌拜一党的武将满臣纷纷拦住,并且顺带着还挨了不明不白的拳脚。
御前侍卫费扬古与明珠上前,将两派人等分开。
“众卿眼中,可还有朕?”康熙的声音很是和缓,但立时让朝堂上安静下来。
诸臣再次跪下。
鳌拜气愤难平:“皇上,这等南蛮子酸文汉人,最没安好心,白饭吃多了没有正事,整天想法子离间咱们君臣关系,实在可恶,老臣要替皇上清了这些奸佞!”
康熙看着鳌拜,竟笑了:“鳌卿为朕做得着实太多了。如今,也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