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琪一惊,立即应了:“皇后娘娘,可以开始了。”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环视在场众人:“惠贵人久病不愈,虽迁往后海园子,但皇上与本宫一直挂牵着她。经太医院院使孙大人亲自诊治,惠贵人的身子现已好转。此前宫中对惠贵人患病一事多有流言,如今为了肃清宫闱,也为了还惠贵人一个公道,本宫奉皇上旨意,与宫正司一起彻查。今儿便将诸位请了来,一同见个清白。”
仁妃等人听了,才知今日请安与往日不同,为何皇上早早就来到坤宁宫,还端坐此时,又为何召了太医院与惠贵人身边侍候的人一同前来,原来皇后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公正。众人心思各异,都不说话,只看皇后这戏如何往下唱。
皇后见众人不语,又对孙之鼎说道:“孙大人,您去给惠贵人请脉时,可发现有异?”
孙之鼎点了点头:“下官在为惠贵人请脉时发现惠贵人的病症是小产未净,残胎留于体内,致下红不止,又逢药不对症,以致缠绵病榻,久治不愈,后又染上风寒,所以当时情形很是凶险。”
皇后点了点头,又问:“你确定你的诊断无误?”
孙之鼎面色严峻:“下官不才,愧受皇上厚爱,居太医院掌院之职,身为太医院众医之首,但以这样的寻常病症,下官却绝不会误诊!”
皇后又把目光投向梁之惠:“本宫记得,当日惠贵人病发初起之时,是你为惠贵人把的脉,当日,你是如何说的?”
梁之惠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下官……下官当时……”
尹琪拿出一本册子,上前回话:“皇后娘娘,宫正司已将太医院关于惠贵人的脉案全部封存,现已取了来。当日梁太医为惠贵人把脉之后下的诊断是‘贤贵人原本月事不调,又在冰场受了寒气,所以下红不止’。梁太医拟的方子,是暖宫固血的汤药。”
尹琪将本册呈给皇后,又将药方拿给皇上看。
皇上用目一扫,目光中已然有了怒色,原想发作又暗自忍下,只看皇后如何处理。
皇后又道:“梁太医,这脉案与药方,可是你下的没错?”
梁之惠叩头如捣蒜:“是下官,是下官,可是当时……惠贵人却是如此……”
皇后又把目光投向孙景:“孙大人,你是太医院左院判,当日为惠贵人初诊时,你也在场,依你看,像这种病症以太医院太医们的水平,是否容易误诊?”
皇后此话问得轻巧,但实际内藏千钧,孙景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也只有跪下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妇科之事,下官真的不太在行。梁太医在此间已是高手,况且前朝的几位主子的孕事也是他侍候料理的,均无半分差池,想来梁太医的医术是不容怀疑的。”
“哦?照孙大人此言,梁太医医术无碍,那么误诊就是医德有亏了?这样说来,便不仅是误诊,难不成还是刻意而为吗?”此话说得又刁又狠又直击要害,正是尹琪。
此语一出,屋内立即鸦雀无声。
福贵人缩在锦袖里的粉拳紧紧握起,心中暗恨,哪里冒出来的不知深浅的蠢奴才,这里轮得着你来造次吗?
仁妃却有些为她担心,这女子问话太过直接了。
皇上却听得万分解气,不禁打量了一眼尹琪,目光中尽是嘉许。尹琪看了很是兴奋,面上便有了三分得意。
皇后也接过话茬儿再问孙景:“本宫记得当日在惠贵人房里,最初是孙景孙大人和外科的段太医诊治的,是孙大人说‘不知是滑胎还是月事不调’,因为拿不准,才请妇科的梁太医过来瞧的。也就是说,当时孙大人已经看出端倪,只是没有最终确认罢了?”
孙景听皇后这样一说,立即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衣袍都被汗水浸透了。
这时,只听孙之鼎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当日惠贵人在冰场跌伤之后下体见红,一般医者都会做出滑胎或是月事两种判断。如果先前有孕事记载倒也罢了,惠贵人此前没有孕事记录,也无承恩记录,所以不好妄加揣测。再者以现在看来,那胎最多也只有月余,所以实在不好轻易判断,故才需要妇科太医详细诊治。”
皇后还未表态,福贵人则仿佛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插嘴道:“啊?听了这会子,我才听明白,原来当时惠姐姐是有了孕了。可是若有了孕,那怎么彤史和太医院都没记录呢?还有,惠姐姐跟前贴身侍候的人怎么也不知道呢?”
福贵人的话似乎给皇后提了醒,又似乎给太医院解了围。
第一百零六章 福贵人展才获宠
这时,皇后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高嬷嬷:“高嬷嬷,当日在钟粹宫,侍候惠贵人的近身宫女是哪个?”
高嬷嬷当即答道:“回皇后娘娘,这钟粹宫里侍候惠贵人的一共四人,一等宫女、二等宫女、三等宫女各一人,另有一名从五品掌宫女,为这钟粹宫的管事,正是蕊香。”
皇后点了点头:“把蕊香叫来。”
“是。”高嬷嬷把惊慌失措的蕊香叫了出来。
蕊香见了帝、后和其他各位妃嫔,立即跪了下去:“奴婢蕊香,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再给各位主子娘娘请安。”
康熙不知皇后唤她出来做什么,便也不说话,皇后也没有叫起,由着蕊香跪在当场。高嬷嬷会意,直接问道:“蕊香,惠贵人的癸水时令,你可清楚。”
蕊香立时面色惨白,哆嗦起来:“奴婢该死,奴婢不知。”
“什么?”室内所有人都变了脸,原本作为主子娘娘贴身的管事宫女,记住主子行经日期是头等大事,怎么可能会不知,众人心下都犯了疑。
“你这差是怎么当?教养嬷嬷当初又是怎么管教你的!”高嬷嬷的调门立即高了起来。
“蕊香,你不要怕,内情如何,你且讲来。”皇后说道。
蕊香定了定神:“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家主子自从当日落入太液池之后便落下毛病,这月事来的时辰常常不准,为此才请了太医院妇科的梁医正来调理。这事,太医院有记档,敬事房也是知道的。所以,从去年下半年,我家主子连每日侍寝的绿头牌也被撤了。”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既然惠贵人行经日期不准,倒也怪不得这丫头了。”仁妃一向和善,此时便出言说了这一句。
皇后点了点头,又看向梁之惠:“你怎么说?”
梁之惠一脸惨白,万分颓废:“下官万死,当日却是大意了,一心想着惠主子一向行经不准,且以往月事来临时就万分艰难,下腹坠痛不已,当时算了算时间,只觉得正是行经之时,所以就按月事不调诊治的。而且,由于惠贵人的身子尚在调理当中,绿头牌都撤了,彤史与太医院也没有惠贵人侍寝的记录,所以下官万万没往那里想。是下官疏忽,是下官罪该万死。”
审到此时,事情仿佛已然真相大白。惠贵人原本月事不调,不能侍寝,且宫中也无她侍寝的记录,太医们也就没往有孕那里去想,就按月事不调的老毛病治了,虽然疏忽,但也不是刻意陷害。
当下,大家皆已清楚,但又不禁想问,那惠贵人的孕到底是怎么来的。
此时,皇上便尴尬起来。
康熙并不知这些内情,也不知纳兰明惠身体有哪些痼疾,只是觉得当日与她在绛雪轩鱼水甚欢,想不到仅此一次承宠,她就有孕了。
所以眼下,皇上也有些抹不开面。
皇后也不好再审下去,偏福贵人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地追问起来:“这倒奇了,贴身宫女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彤史和太医院也无记录侍寝,那这胎哪里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尴尬不已。
皇上也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