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石青瑜没有来得及削弱士族,从未走到过这一步,面对如今朝堂上各自为政的局面,她只能先聚拢偏向自己的势力。如今的朝堂虽然各方势力混乱,但对石青瑜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如今就如坐在钓鱼台的渔翁,静看着在浑水下的乱跳的那群小鱼,默数着哪些小鱼将来是反叛她的力量。
到盛夏时候,石青瑜种在宫中的一片麦苗已结成青穗,玉容的伤也全好了。对比受刑前的玉容,不过数日不见,他就又长高了些,也消瘦了些。以往总是会因些吃食到石青瑜面前的他,如今也不常过来,甚至还会对石青瑜露出隐隐的厌烦神情,但又不似真的厌恶她。
石青瑜着实猜不出他这少年心思,若是在权势斗争中,人们的心思都简单的很,不过为了名利权势罢了,可原本一直在石青瑜眼里可被她掌控的单纯玉容,却让石青瑜有些看不透他了。
玉容的行事也越加古怪,有时候会收拾的十分整洁光鲜的出现在石青瑜面前,有时又是一副十分邋遢懒散的模样。有时喜人称赞他的容貌,有时若有人赞他模样生的好,就会之前那样恼怒起来。石青瑜不确定上辈子的玉容是不是这样,也许是她从未真正关注过玉容,也许是因为玉容这世的性子发生了改变。
只有偶尔在石青瑜送给玉容些吃食,玉容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时带出的孩子气,才让石青瑜觉得熟悉一些。玉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想些什么,他受伤的时候见不到石青瑜心里憋闷,但如今伤好了,见到了石青瑜,他的心中却更加烦闷。他甚至想就此不再做石青瑜的护卫,回到家中当个真正的纨绔公子。但想及玉家的处境,他又不得不将这种念头打消。
原本玉容留在宫中的时间比较多,但待玉容伤好之后,他就常回玉府了。方子蘅看出了玉容的不妥,于玉容回府的时候,就笑着问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玉容立即瞪大了眼睛,大声反驳道:“我哪里魂不守舍的?我好得不得了,嫂子多想了。”
方子蘅自小带着玉容,熟悉玉容的性子,小心问道:“似看中了哪家姑娘一般,若真是如此,尽管与我说,我去为你提亲,阿容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玉容立即涨红脸,僵在当场。方子蘅看到玉容的模样,就笑了起来:“看来,确实如此。”
玉容捂住了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闷的胸口,慌忙说道:“嫂子不要乱说了,这事不需要嫂子来管。”
虽然一般责罚玉容的多是玉彦,但玉容平时敬重方子蘅更胜过玉彦,从未这么生硬的对方子蘅说过话。方子蘅心中一突,觉得此时情形不大对,之前她只以为玉容思恋上了哪家姑娘,可她仔细想了一番,觉得玉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宫中,只最近才回府中。
在府上时,又不见玉容与哪个婢女亲近,也没听过他打听过哪个姑娘。而能与玉容接近,又让玉容这般慌张,难以说出口的人,就只能是宫中的女子了。若是普通宫女,玉容怎会说不出口?那就可能是某个年轻太妃、太嫔,或者是太后……
也许是某个与石青瑜敌对势力家的姑娘。
想到这里,方子蘅面上的笑容略微一僵,若当真玉容对某个太妃有意,依玉容的性子很容易被这人摆布,而与太妃私通那不仅有违伦理,也会让石青瑜对玉家心生芥蒂。而若是玉容恋慕的是哪个田家或是其他与石青瑜敌对势力的姑娘,同样也会让玉家与石青瑜生出嫌隙。
虽然方子蘅无法想象玉容会对石青瑜存有情意,但若当真如此,那玉容要走的也是一条绝路。即便石青瑜知道了玉容的心意,愿意接纳玉容,那玉容就只会变成一个男宠,石青瑜也会受人非议。而玉家,将来则会被人嘲弄嗤笑。
方子蘅很希望玉容没有如他所料那样爱慕上某个太妃、太嫔,或是石青瑜。但她在想到石青瑜的时候,却隐隐觉得玉容爱慕的女子就是石青瑜。方子蘅不敢再问,若真是她所料,那玉容这段日子如此烦躁不安也能说明他知道分寸,她怕再逼问下去,反倒让玉容生出逆反心思。
方子蘅就又轻轻笑开,说道:“既是没有,那我就为你寻上门亲事吧。”
玉容愣了一下,首先先是就是拒绝,但他想不出拒绝的借口。
如今他对石青瑜生出那般心思,对他对玉家都是祸非福。他的兄嫂才过上几天富贵日子,他怎忍心再让兄嫂因他而受人非议。还有他的侄儿,若是他们玉家只做臣子,即便将来石青瑜势力瓦解,那他们玉家尚有一丝能活命的机会。但如果他与石青瑜在一起,那他们整个玉家,在石青瑜势力崩塌后,将是别人第一个除去的对象。
而且玉容能感觉到石青瑜对他也并没多少情意,她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他的兄长玉彦如今掌握兵权,为石青瑜所用。石青瑜对他的关切,和拉拢敬枫拉拢旁的官员时表露的关心也并无不同。
这让玉容时常患得患失,有时觉得那些男子的模样都不如他俊美,石青瑜若是想要挑选一个男人的话,必然会选他这样模样出色的美少年才行。有时又会觉得石青瑜并非只在意容貌,他一无是处至极。最后玉容总会因他原本一直不喜别人赞他容貌,如今却要因容貌才能在石青瑜那里得到一丝位置,而更加烦闷。
烦闷至极时,再想起石青瑜的太后身份,就让玉容更加憋闷。
玉容感觉自己已陷入泥沼,也许从泥沼出离开的办法,就只有选个妻子成亲吧。
玉容愣了许久,然后慢慢点了下头,对方子蘅说道:“嫂子帮我选个好看些女子做妻子吧。”
☆、第75章 和亲
待赈灾事毕,闵清就即刻回到京城。原本闵清就极瘦,这次回来越发消瘦了几分,脸嗮得发黑红干裂,似个农夫一般。他一回到京城,即刻就受到许多官员拜访和石青瑜的传召。
闵清没有片刻歇息,推拒其他到访官员后,就立即进宫面见石青瑜。
进到宫中,走至殿外,闵清先看到的就是正站在殿外,目光却一直瞟向殿内的玉容。闵清知道石青瑜上辈子知道玉容的情意,但闵清也确认石青瑜根本就没注意过玉容如何对她产生情意的。明循的一次利用,几乎耗尽了石青瑜在情爱中对男人的信任。她上辈子拥抱过那么多的男人,更加剧了她对男人的疑虑。但闵清清楚的了解上辈子玉容对石青瑜的心意,那明知道不该产生,拼命想要扼杀,却无法遏制,只能看着它慢慢滋长的情意,既可怕又惑人。
闵清扫过了玉容一眼,轻皱了下眉头,抬手扶正官帽。一入宫殿,依旧是往常那样先闻到淡淡清香,之后就听到石青瑜轻柔的声音:“闵卿辛苦了。”
闵清躬身下拜行礼,石青瑜即刻走到闵清面前,抬手拦住闵清,她清笑道:“闵卿勿要多礼。”
闵清没有抬头,他低着头,看了石青瑜扶住他的手似乎更瘦了一些,就也不想再抬头看到石青瑜消瘦下来的脸颊,只低头回道:“下臣闵清拜见太后。”
石青瑜轻笑道:“来人,赐坐。”
而后,石青瑜就回到她之前坐的椅子上,闵清则在她旁边在一小凳上坐下。闵清一直低着头,都不曾抬头看石青瑜。
石青瑜叹道:“你的奏折哀家都看过了,受灾百姓之苦,让哀家彻夜难眠。好在闵清处事得当,让灾民得到合理赈济,此事你有大功。”
闵清低着头,垂着眼睛说道:“都是太后安排得宜,下臣不敢居功。”
石青瑜笑道:“闵大人立下如此大功,不加以封赏,那旁人不是会说哀家赏罚不明么?”
闵清立即沉声说道:“若是太后要赏,不如赏下臣一个官职。”
石青瑜轻挑了下眉梢,笑道:“哦?闵卿想要怎样的官职?”
闵清终于抬头看向石青瑜,说道:“下臣想要担任大顺公主与北蛮和亲的礼官。”
石青瑜听到闵清这般说,面上丝毫没显露出一丝意外表情,只笑着说道:“哀家是有与北蛮和亲之意,且也与神尤部族商议妥当,着实为这礼官一职忧心,既闵卿要任此官职,哀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其实石青瑜早就有心让闵清担任和亲礼官,如今闵清提出,倒省下她再费心思。如今朝堂之上局势不明,闵清虽然在处置一些士族官员时手段狠戾,可他在寒门官员中还算有些威望,也因其手段恨厉,让一些不敬服他的官员也不敢得罪他。这样的人在这种乱局中,很容易成为一派势力的首领。
石青瑜喜欢闵清做事的方法,闵清也清楚明白她的目的。许多事如果不依靠闵清,她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耗费更多精力,来达成她的目标。
但石青瑜不想他的势力太过庞大,尤其是闵清还是重生之人,若是让他势力壮大,无论闵清有没有反意,那石青瑜都心中难安。闵清是她的一把刀,可若是这把刀的刀刃冲向她,那她宁愿毁掉他。为了保住这把刀能为她所用,又能避免闵清在这尚不明朗的局势中获得更多势力,石青瑜只能委派他离开京城。
如今闵清主动提及要担任公主和亲的礼官,也是他明白石青瑜的想法,知道如今的局势。闵清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推行他的新法,但新法的推行需要一个稳固的政权。之前他以为石青瑜无法做到,所以先设计提防了石青瑜。但是如今,他看到石青瑜有能力做个帝王,他就愿意做个真正的忠臣,也愿意放开到手的势力,来换取石青瑜微薄的信任。
闵清低着头,他心中有些嫉恨玉容,不是因为玉容将来也许会到石青瑜的身边,成为她的皇夫。而是玉容太容易得到石青瑜的信任了,他费劲心思,也许只能换取石青瑜一点微薄的信任。但玉容不用做什么,就可让石青瑜信赖他。尽管这种信任也在重重提防下,但已是难能可贵。
可想起他之前的事和上辈子的一些过往,闵清又举得石青瑜对他的不信任也在情理之中。闵清就低头轻笑道:“神尤部落是如今北蛮最大的部落,与他们和亲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知和亲人选,太后选定何人?”
石青瑜笑道:“是一名宫女,封为永蕴公主,再选宫娥百名,匠人百名画师百名随往。”
这个和亲人选,闵清也猜到石青瑜会选一个宫女担任,因为她将来打算自己称帝,就不会选个明氏宗亲中的女儿作为和亲公主,给她自己将来的称帝之路设障。只可笑那些明氏宗亲还不知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