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2 / 2)

“敢在后宫私自评论主子们,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安福冷声道。

两人跪伏在地,浑身战战发抖,面色苍白连连叩头:“奴才们再不敢了,皇上饶命,安总管恕罪啊。”

安福只看了一眼安澜。

女帝却只是伸出手,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她揉搓着额心,淡淡道:“安福!”

“是。”

“把这两个人拖出去杖毙了!”

什么?一时之间,两个宫侍大惊失色!他们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率先反应过来,痛哭流涕地喊道:“陛下陛下,奴才们再不敢了啊,奴才们只是看不过去今日华公子受了宠幸后便恃宠而骄,在秀男院里冲撞了凤后大人母家的公子,这才……奴才们往后可再不敢了啊。”

安澜不想听他们多说,只冷冷地又道:“拖下去。”

“陛下陛下……”

她看也不看这两人一眼,只依旧提步朝前走着:“凤后的是非,亦轮不到你等轻薄之口评论!”

“陛下,陛下,奴才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哭喊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清切了,安澜却脚步一转,向着凤后的宫中走去。

她走得很慢,那无比沉静的步伐,于优雅中,透着十足的张力。

而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凤后宫门前时,那凤后竟然早已迎在门口,一件高领的白色衣裳。那领褶用淡金色的丝线,绣出凤凰的双翼,衬得他整个人无比高雅。一众凤后宫中的宫侍陪着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阵仗不由让安澜微微冷笑:“凤后的消息可还真是灵通啊。”

那凤后只低着头,教人看不清神情,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唯有恭敬:“臣管教后宫不力,让陛下烦忧,臣有罪。”在大周,一国凤后不同于其他贵君贵人,他执掌整个后宫凤印,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足可自称为“臣”。

安澜长袖飘飘,漫不经心地走近他的身后,那冷淡的声音轻轻飘飘:“凤后何罪之有,站起来回话。”

此时,这跪伏在地的凤后才终于缓缓起身,与这宫中争奇斗艳的美人们不同,他的相貌若论起来只算清丽,却如云破月来,似一尊美玉,他站起身来时,那雍容姿态就如同一枝玉雕的柳树,温文儒雅,丝毫不似整个大周执掌后宫家法第一人,更无法令人想象得到他治下冷厉而严苛的手段。

安澜的目光始终直直盯着那垂眸不语的凤后洛清扬,那淡淡的眸光中,透着女帝独有的疏冷与无情。

“凤后既然早已洞若观火,想必也该对今日之事胸有成竹了吧。”她说着,慢慢一笑。这一笑,有点沉冷

洛清扬的表情却是十分沉静:“臣不敢擅专。”

安澜冷笑一声:“虽说是你洛家的侄子,朕却不能罔顾家法,就此责出宫去另行婚配,而那华卿,既然冲撞了你们洛家的公子,便也贬入司役房为奴吧。”

她的声音有点淡,有点冷,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无情。

一言吐出,那洛清扬微怔了怔,却不敢有违,只沉稳地为自家的侄子求情道:“皇上,荷生已被晋选为秀男,若因错就此责出宫去只怕日后反而再难以嫁入贵女府中,恳请皇上网开一面……”言罢复又跪下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安澜一边步上台阶,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安福,便将他分派给锦亲王,随其一同出使君傲随侍。至于那华卿,两人既然同罪,朕亦不可厚此薄彼,便让他随洛荷生一起。”

安福恭敬领命道:“是。”随即朝着身旁另一个内侍低语了两句。

此时,安澜经过洛清扬身边,又以只有他一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如此,凤后可满意了?”

她每说一个字,洛清扬的心跳,便加快一分,一时间,额头冷汗涔涔。

这一瞬间,他清楚地明白,女帝在警告自己,他的所思所想,甚至所做的每一个小伎俩她都看在眼里。

这洛荷生是自己的美貌嫡亲侄子,他虽却于洛家亲族的情面不得不让其入了宫,却绝不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侄子分宠。而想必女帝,也绝不愿洛家的权势再度因此坐大,从而难以安抚其他世家。

因此,女帝利用了一个小小棋子轻易地把他剔除了出去。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插两个人在林中挑拨一下,明里以华卿的事做诱导,实则让女帝亦对洛荷生起反感之心,却不料,自己的这些微末伎俩她早已看在眼里,故而这才不给那两个宫奴一丝辩解的机会便拖出去杖毙,以绝后患。想来昨夜故意在帝王寝室宠幸一个小小的秀男整夜,让其享有和凤后一般的地位,也是为了故意激他出手吗?

一时间,这洛清扬心头转过无数的念头,直到安澜声音微扬,淡淡地对一旁的安福说道:“今夜朕留宿凤后的宫中。”言罢,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洛清扬的心绪真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了一回。

虽然不是第一次明白,但对安澜的帝王之术更戒惧与敬畏了几分。

而可怜的玉锦瑟,此时却并不知道,因着安澜与凤后之间的风起云涌和大周后宫的风云变幻,又使得她自己的这趟出使再度多了不少她生平最怕的麻烦事来。

……这就又是后话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安澜的旨意下来时,华卿哭了整整一夜,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有一种这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的感觉。然而他却绝不敢有轻生的念头,否则便会算是抗旨,整个华家都将可能葬送在他的一念之差中。

洛荷生的脸色亦也很不好,被左右的小侍扶着方才站稳了脚步,他面色苍白地看了眼一旁同样面无血色的华卿,一时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去讥讽他了。本可以在宫中占据一宫主位,封赐贵君的堂堂洛家嫡公子,如今却落到这般下场,成为区区一个亲王的小侍。想必,那些原本恭恭敬敬的秀男们,背地里也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吧。

当两人一同坐上锦亲王的銮驾时,都只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心潮起伏,谁也没有心思再拌嘴半句。

锦亲王的銮驾是以八匹一色高的白马名驹所载,内里虽极为宽敞,却并不装饰的如何富丽堂皇,车内铺着厚实名贵的绒毯,置有小几和茶点,一旁放置着一具琴与不少的书卷,想来都是为了亲王准备的。

车壁上除了镶嵌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彰显皇族贵气外,还绘制有几副极清雅的水墨画,再有的,便是几盆名贵的君子兰,素净的青花瓷盆盛着,上面郁郁葱葱墨绿的兰草。光是看着便喜欢不尽,十几条长枝上面跳跃着五六朵花瓣到花萼均无一丝杂色的似是碧玉雕就的长叶,清雅中透出一丝雍容。

然而,这看似布置简单的车厢内,却是件件名品,且不说那些水墨画卷皆是由清香的极品金丝墨绘制,门帘和布幔上挂饰的皆是极品的翡翠与珍珠,就是这几盆装饰用的花草了了,梅瓣素心,亦是极品,即便全是拿碧玉雕出叶子花朵,也不及它的名贵。而正因这些花草,使得整个车驾内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侵入鼻端,未等体会,便倏忽消失。

华卿上车时,一双大眼仍是红红肿肿的,虽略施了脂粉却完全掩盖不住。一旁的洛荷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却在自己步上銮驾后看到这般的景致而小小地诧异了一下。身为侯府嫡公子,从小到大,自然是习惯了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亦是常人难及,这锦亲王的车驾内看似清雅简至,实则内有玄机,以洛荷生的眼力怎会看不出。虽亲王爵本就大周极尊贵的名位,然而骤然看到,还是教洛荷生心头微微一动,面上他却并没有流露半分。

华卿待步上车驾后便坐在了偏僻的角落只怔怔地低着头不发一语,洛荷生与另两个公子们细细端详了一番车驾内的摆设布置,却并无人置一词。这车驾极是宽敞,虽然此时放置了不少物什和坐了四个公子,但丝毫不显拘谨。出城的路上,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外面人山人海,如地动山摇一般的呼喊声,喧嚣声,却碍着贵族世家的教养而绝不敢掀开车帘子窥视。

华卿始终恍惚地注视眼前不知名的一处,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几人审视的目光。的确,他本已是侍寝过的秀男,说起来算是破了身的,却不料峰回路转,居然就这样被赐给锦亲王。实难不教人猜测这其中的倪端,也因此,那另两个公子始终以略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掠过他的周身,亦也明白他此时哀戚的神色从何而来。寻常人家虽也不乏互赠美人的风趣事,可那些都是出生低贱的暖床小厮,他华卿如今已不是完璧,女帝轻飘飘地将他转了手,虽说下一个主子锦亲王亦是尊贵至极的人物,可以他这般的姿色和身子却无论如何也再难以得宠了吧,将来的前途可见一斑。

许久,随着这队伍徐徐地出了城后,车外终于安静了不少。少顷,一阵风起,显然是有人忽然掀了帘子进来。只听见一声宛如清泉的女声对着外面的侍从们:“等什么,还不速速驾车离开?”

公子们知道,这必然是传闻中的锦亲王了,四个公子们慌忙地伏下身去,以额头点地,不敢造次。既然已被赐给了锦亲王为小侍,自然只有放下原本的娇贵之气,一切依着应有的规矩行事。